没有预想的疼痛,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黑暗仅仅持续了一瞬间,紧接着视野恢复,林希重新变回了水滴。顾不上检视自身情况,他第一时间寻找那只奋不顾身来搭救自己的“傻鸟”。
没有血肉模糊的画面,也没有重伤垂危的呻吟。一如初见,它威风凛凛地站立着,身上丝毫没有受过猛烈撞击的痕迹。林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本来啥事都没有的,这鸟突然闯过来当英雄,差点就好心办坏事了。他看着这鸟,心里淌过一阵暖流,想不到有一天,会被初次见面的鸟舍生相救,这家伙还挺靠谱的。
感动之余,林希也察觉到了强烈的不对劲。这只鸟承受了从天而降的巨大力道,结果不但安然无恙,甚至一点伤痕都没有,它的身体到底有多坚硬?要不是自己变回了水身,林希都要怀疑刚才的撞击是错觉了。说到这,他诧异地思索着,在撞击之后,自己是“死掉”了所以才变回去的吗。误打误撞之下,林希又摸索出一个解除变形的方法,原来只要死掉就可以了。这么说起来,之前饿到极点的办法,其实是饿死了……林希颇有些无语,在恍惚之间,他好像预见到了之后各种各样的死法,至少没有痛苦的死亡,比起原先的饿死要爽快多了。
林希又瞅了瞅身下这只撞不死的鸟,它的心情似乎很好,正舒展着翅膀。一只它眼中的“母鸟”在撞击之后突然就消失了,它连找都不带找的,就像是知道自己变回了水似的,看来是自己误会它了。这鸟果然是成精了,它到底还要给自己多少惊喜,受过它的“救命大恩”之后,此时的林希是越看它越顺眼了。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刚才的撞击还有更多的诡异之处,最不合理的是,自己在慌乱之中,居然让魂力离体化形了吗?虽然这个世界的所见所闻,早已把林希的知识体系冲击得支离破碎,但魂力的离体化形,依然大大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魂力从来都要依托肉身来发动,就算离体也得附着在身上,比如林希擅长的“魂衣”;或者以波动的形式扩散,完全脱离肉身是不可能的。换做其他人,也许连离体化形都没听说过。林希也是偶然之间听父母提及过这个概念,这是只存在于推演中的阶段,在魂力修炼达到顶点之后,也许能抛却肉体独自存活,从而摆脱寿命的束缚。理论上是如此,但每一个敢于尝试的强者,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无数惊才绝艳的人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诫后来者,这条长生的路行不通,寿命有定数,这就像是一个诅咒,没有人可以打破。可现在的林希却能做到离体化形了!虽然不是所有魂力都离开身体,但可以化形为一只手掌也足够惊世骇俗了。
这一刻的林希萌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要让所有的魂力都离体!一条被证明是错误的路,突然间对着林希敞开了大门,假如他能做到,这将是救世级的伟大壮举。寿命从来都是悬在众生头上的利刃,无数的故事,无数的灾难,都是由它所引起的。林希就曾经耳闻目睹过太多太多的悲剧,所以这个世界的夸张寿数,才会让林希无比震骇。这是个完全相反的幸福世界,林希无法想象不被寿命所追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而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也许自己能解决寿命的问题,也许自己能帮父母一把……林希所在的世界并不是个和平的世界。在短暂的寿命之下,所有的欲望都被成倍放大,每一个强者的崛起,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上路,林希的父母也不例外,他们轻描淡写的往事里埋藏着许多伤痛。不愿让旧事找上门来,所以他们带着林希隐居了,假如自己能堪破离体化形的奥秘,一定能帮上他们的。
对于改变世界,林希没有任何的想法,他只想顾好身边的人,虽然如今失落在未知的世界里,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能找到回去的路。问题在于那一天是哪一天,太晚回家的话,也许连家都不在了。这是林希一直埋在心底的担忧,也是他想不顾一切尝试离体化形的原因。破解了寿命的难题后,留给自己回家的时间就能更充裕些了……林希像着魔了一般念叨着什么,他从来就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相反是个最随性的人,但这次的诱惑之大,连他也无法以平常心视之。他只想着成功,却完全忽视了失败的风险,也许之前的成功只是不可复制的意外,他贸贸然尝试的话,很可能会把命留下。
没有人来提醒他。
对林希而言,这个世界就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所有的哀伤苦恼、喜怒悲欢都只在他的脑海之内上演,就连即将踏上寻死之路时也一样,静悄悄。
可现场还有一只鸟在。
似乎是站累了,它扇动翅膀,乘风而上,在蓝天之下划出一道弧线,像一张笑脸。
骤然的晃动打断了林希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天上,吓得他使劲黏在羽毛上。这鸟是又抽风了吗,突然乱飞什么。也就是林希不能说话,不然天上就要响起一连串的脏话了。想到刚才自己的状态,林希一阵后怕,抽风的是自己才对吧,这是想赶着去投胎了啊。还好这鸟飞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是真的被它救了一命,在短短的时间里,林希居然欠了它两条命了。他用温和的眼神看着正展翅高飞的鸟,这下不能再无动于衷了,也许它注定是自己的福星,不如就带着一起上路吧。说来也怪,在林希这么决定之后,这只鸟突然发出清脆的鸣叫,振翅声逐渐放缓,速度却越来越快,就像是在撒欢一般,蓝天的掩映下,一道模糊的灰线越拉越长,这一幕看得林希有些出神,以后就是同伴了,不如就叫你飞灰好了。最擅长偷懒的林希,十分草率地取好了名字,可能是他也有点汗颜,于是又心虚地补了句,等以后咱们能交流了,你不满意就再改。
明媚的天光下,飞灰驮着林希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