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云七这么郑重的贵人,心涤稍微一想,便知道是谁。于是她赶忙帮余宛秀穿好鞋袜,并将洗脚的水搬开了去,而云七却是走过去吹灯,只留了一盏羊角小灯照明。
做完这些后云七将人迎了进来,之后又回到门边站着,心涤则是站在了余宛秀身边。
进来的是一名黑衣劲装的女子,她黑巾蒙面,手里握着短刀,冲着余宛秀抱拳行了一个男子的礼。
“太子妃吉祥,深夜叨扰,还请见谅!”黑衣女子这般说道。
余宛秀受宠若惊:“姑娘多礼了,今日东宫多有动荡,姑娘这个时候过来可有急事?”
李恒今日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自然是要发怒的,是以不仅生事的晨儿和陈亮被五马分尸了,连同陈亮口中那些得了花柳病的侍卫,也都遭了殃。
侍卫统领更是因为管教不严被打了五十大板,卸了职位。
“就是因为如今东事杂,主子才特意叫我跑了这一趟,怕以后东宫森严起来,消息便没那么轻易递进来了。太子妃莫要惊慌,侍卫与宫女之变乃是主子安排的后手。”
一旁的心涤闻言呼了一口气:“事情没牵连到娘娘身上,我便猜测是贵人的手笔,只是为何贵人要多此一举?”
心涤知道有些话余宛秀不好问,那便只能是她这个丫鬟装作不懂事的样子,来求个明白。
来人闻言倒是没有责怪心涤多嘴,只是说道:“冯小含是朝官之女,杀了她必然会被追究。娘娘安排的人,手段太过潦草。”
“我特意让人将尸体扔入湖中,就是想着那样便没那么容易就怀疑到我们身上的。”说话的还是心涤。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黑衣人耐心解释:“冯小含的死若是变成了悬案,那必然成为太子心中的一个疙瘩,之后也难免他对一些蛛丝马迹都留意起来。待到时间久了以后,且不说他会不会查到太子妃身上,就是平日里,若太子过分盯着内院的话,也不方便太子妃与我家主人来往。”
余宛秀闻言恍然大悟。
“是我草率了。”余宛秀汗颜。
接着她又说道:“如今陈亮与晨儿认了罪,太子肃清侍卫以后会相应的补偿冯家,倒也确实不会有人再盯着此事。就是陈亮与晨儿......他们可是贵人的......?”
“我知晓太子妃想问什么,您放心,主人不会轻易的推了自己人去送死,也不会随便冤枉好人。陈亮与晨儿并非是主人安排在东宫的,只是手下有人发现了这二人的丑事,我们才加以利用了一下。”
“我以这二人的家人为质,逼得他们认了苟且的真相,连带着也认下了冯小含之死。待到风声过去,主人会陆续安排他们的家人离开天恒城。”
余宛秀安了心:“都怪我鲁莽,害了冯小含性命不说,还累得贵人出手,实在是无颜。”
能让贵人出手清扫,想必冯小含为什么会死的原因对方也都知晓了,是以余宛秀也不再解释杀人的理由,甚至不再提咎由自取的侍卫和宫女。
不过余宛秀倒是真的对冯小含有一丝愧疚。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冯小含之死也多怪她好事,太子妃不必介怀。不过经了此事,太子妃也该明白凡事还是要慎之又慎。李恒能在太子之位上坐了那么久,靠的可不单单是沈家的扶持,太子妃可要小心为上。”
“我知晓轻重。”余宛秀回道。
黑衣人闻言又说道:“未免被发现蹊跷,之后我将会减少来东宫的次数,太子妃若有急事,万不得已时可差赵匡来报。”
“赵匡?他不是......”余宛秀和心涤震惊。
今天李恒革掉了之前的侍卫统领,而新上任的侍卫统领,便是赵匡。
黑衣人点头确认余宛秀主仆二人的猜想,之后确认没有疏漏后方才离去。
待到云七自屏风外转入,确认人已离开的余宛秀仍旧没有压下心中的震惊:“杀冯小含是我为了灭口所为,可那陈亮和晨儿,保不齐是贵人为了扶持赵匡早有所备。”
云七不明所以,心涤便将前后因果复述了一遍。
知道情况的云七同样震惊:“也就是说即使没有冯小姐这一茬,侍卫与宫女苟合之事也必然要被翻出来的。可是娘娘下令暗杀冯小姐本就是一时之举,那位贵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一系列的安排,不仅给娘娘您铺平了路,还同样完成了自己的目的......这心思缜密之处,怕是越国上下难有人与之匹敌。”
心涤听见这话有些不安:“娘娘,我们与这样聪明的人合作,当真不是与虎谋皮?”
“既然上了船,那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贵人有此机敏是我们的幸事,莫要再说这些话。”按下震惊后的余宛秀,反而有一丝兴奋。
而同一时间,太子李恒也正和谋士们在书房议事,其中还有因为宴席而留下的潘家大公子潘云升,以及余家二公子余声。
李恒眉头紧蹙:“既然已经确认了背后没有老五和十一的手笔,那要抓紧安抚冯家,避免事情再被扩大。”
潘云升作为丞相府的大公子,自然是第一个回话:“冯家的安抚还好说,毕竟冯家不仅一个女儿,只要使足了封口费,便也无妨。况且冯家这一辈的嫡长子冯墨宸是个得用的,冯立标这个光禄寺卿能坐稳,还多亏了冯墨宸在背后帮持。”
谋士徐淮真闻言附和:“潘公子所言不虚,殿下可对冯墨宸委以实权,这样不仅能免了麻烦,还给东宫揽了人才。”
其它谋士纷纷附和。
“冯大人那边是好说,男子都能顾全大局。可是就怕冯府内宅里闹个不停,那冯夫人的彪悍可是人尽皆知的。”
在众人的附和里,夹杂着一道清秀的男声。
众人转头看去,便见余声站在角落,手上敲打着一把折扇。
虽然人家的姐姐是太子妃,自己的妹妹是侧妃,但潘云升却是不怎么把余声放在眼里的,只听他对着余声说道:“余公子多虑了,女儿死都死了,救不回来也没办法,冯家只要晓得轻重,多半也不会到处去嚷说真相;而若是能借此让冯墨宸入了太子的眼,冯夫人想来也明白事理。”
话是没错,但余声却觉得东宫此举未免有些仗势欺人,但当下他也没有再说话。
最后李恒还是采用了潘云升的建议,并派他与冯家商谈周旋。
议事结束后,不少谋士簇拥着潘云升离开书房,徐淮真则是顿了一下脚步,与余声同行。
“余公子觉得此事不妥?”徐淮真问道。
余声摇摇头:“倒也说不上不妥,只是觉得过于遮掩反而不美,颇有掩耳盗铃之嫌。”
“太子将来要登临大位的,声名上不能受损,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
“我明白。”余声回道。
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认同是另一回事,徐淮真知晓余声心里还是不赞同的,但也没有再劝。当然,也因为余声此举,让徐淮真心里明白了余家没落的原因;官海沉浮最忌心慈,在他看来,余家的人还是良善了些。
徐淮真踏步离去,并未注意到身后的余声嘴角微微扯起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