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矜裳和燕三来到约定地点,郑临明等妖已经抓住了丽姬。睡魔的面貌没多大变化,此刻她被绳索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幻境是假的。”赵矜裳率先开口道,“小花不可能说谎,只有可能是你们的妖族基本常识发生了错误,睡魔能创造出虚假的幻境。”
郑临明朝丽姬一指:“不,常识没错,错的是品种——她不是单纯的睡魔。丽姬在临死之前不仅与沼气结合,还与梦魇撞上了。”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赵矜裳对睡魔碰上梦魇的后果毫无兴趣,“如果贾富贵没打过她,我岂不是杀错了人······”
闻言,方才一直垂着头的丽姬忽然大叫起来:“不,你没杀错人,他就是该死!我知道你们有乌石散,所以我故意把他留到最后。看了那段幻境,你们必然会忍不住给他下乌石散,我就是想让他慢慢死在我眼前!”
“你算计我?!”赵矜裳不敢相信。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郑临明问道。
“你们不是想知道真相吗?现在我告诉你们。”丽姬并不理会郑临明,而是直接看向赵矜裳:“我当初根本不愿意嫁人,是他买通邻里乡亲、说服我父母,把我娶过去的!”
燕三发问:“你怎么不逃婚呢?”
“你是在质问我‘何不食肉糜’吗?说得好容易啊!”丽姬冷笑一声,“把我逼上花轿的不是五花大绑,而是邻里乡亲在我爹娘后面戳的脊梁骨。他们说,贾富贵温厚老实,世间少有,这样的人我要还不嫁,就说明我自己有问题。”
“荒谬!你嫁不嫁人跟他们有屁关系!”陈窈窈大声驳斥。赵矜裳拉住她的袖子,低声提醒道:“这是真的,凡人就是爱多管闲事。”
郑临明指着还昏迷不醒的贾富贵问道:“所以你就起了杀心?那为什么没有早点动手?”
“成亲之后,贾富贵没有对我动粗,反而待我很好。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这段时光应该是很温情的,丽姬的表情却显得厌恶至极,“直到我怀孕被锁在屋子里后才忽然想到,我这双手,已经好几年都没碰过笔墨了。”
观察到众妖不解的神情,赵矜裳及时做出注解:“凡间世俗要求,只有无才无能、收敛锋芒的女子,才叫贤良淑德的好媳妇。”
“羊水破裂的时候,我感到的不是疼痛,而是追悔莫及。我当初应该再勇敢一点,坚持不嫁人,或者大胆一点,在洞房之前逃走······总之,我不甘心就这样死了,这辈子唯一的大事就是出嫁成亲!”丽姬越说越愤怒,“我本该有一番事业的!”
她气得全身都在抖,环绕周身的黑气更加浓重。郑临明指着那些黑气拍上赵矜裳肩膀,示意她仔细观察:“看好了,这种程度的执念和怨恨会吸引沼气成为睡魔。这是重点常识,要记牢。”
赵矜裳乖乖点头。
此时贾富贵才悠悠转醒,第一眼就看到了眼前起死回生的丽姬,立刻又被吓晕过去了。
“瞧他这怂样!”燕三忍不住嘲笑道。
“凶手抓到,杀人动机也搞明白了,这案子到现在算破了吧?”金主打了个哈欠问,“谁来写总结报告?我提议就让新来的小兔子写,熟悉一下业务,怎么样?”
郑临明正要点头,却被身边的赵矜裳紧紧抓住了袖子。他以为赵矜裳讨厌文书工作,垂眸安慰道:“写报告不麻烦,我可以帮你。”
“我不是说这个!”赵矜裳澄澈的杏眼充满惶恐,让郑临明没来由地心里一颤。“我之前中了丽姬之计,给贾富贵下了乌石散!怎么办?”
哦,原来傻兔子是在纠结这条凡人的命。郑临明的表情瞬间松懈,“就算没有你那点乌石散,他也不会活下来。用计逼婚女子的小人,凭什么要我费功夫去救。”
“啊?可是仙界不是护着凡人吗,这样做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郑临明反问道,“‘贾富贵被丽姬报复至死’,逻辑听上去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赵矜裳懂了:“那仙界不会核实你们——咱们的总结报告吗?”
“只要自圆其说就行了,这属于可操作的灰色地带。”郑临明一边说着,一边向丽姬走去:“仙界更在意被我们抓住的妖,所以只要——”
话音未落,丽姬不知怎的身上忽然起火,金赤色的火光猛烈燃烧,席卷了她整个身影,转瞬整个妖就被烧成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妖族的自杀方式吗?”赵矜裳问道。“场面还挺大,比凡人的自缢之类好看太多了。”
“不是。”金镜阴沉着脸回答,“这是分身,睡魔本尊不在这里。”
燕三骂骂咧咧地变为原形,第一个冲出门去:“妈的,又要加班了!”
“回来!”郑临明的脸色比金镜还阴,“你找不到她的,睡魔放出分身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此刻她原身定然已在千里之外了。”
“怎么会这样?”陈窈窈倒吸一口冷气,“这么逼真的分身,就算是有梦魇加成的睡魔也做不出来啊?”
尽管心情阴郁,但郑临明依然没忘了给赵矜裳科普:“一般妖族的分身是纸片化成的,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很好识破。但灵力越高,做出来的分身就越逼真。能做出这样栩栩如生的分身,说明丽姬的实力远远超出之前预想。”
赵矜裳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抓不到丽姬,我又误杀了贾富贵,你们是不是要把我拎出来顶罪了?
“现在属于工作失误。按照规定,必须通知仙界。”郑临明很快镇定下来,对燕三命令道:“去找昆仑山上的云烨。”
燕三扑腾着翅膀,很快飞远。
作为为数不多的、凡人可以求助的上神,云烨的名声在凡间广为流传。再加上他恰好长得不错,赵矜裳自然也听过他的大名:“你们居然认识云烨上神?”
“何止认识,他是被派来监督我们小组的仙界代表!”陈窈窈回答,“每次的案子都是他指派的。”
“真的?!”
郑临明挑眉问道:“怎么,你喜欢他?”
谁不喜欢他!“白衣胜雪,莫非云烨”这句话在凡间传了多久,万千少女就为他犯过多少花痴,赵矜裳也不例外:“当然喜欢啦,听说他可是长得最漂亮的神仙!”
“你是妖族,要有妖族的样子。”郑临明冠冕堂皇地教导,“对仙界要嗤之以鼻,不能表现得这么亲热。”
赵矜裳眨巴着眼睛,立刻心领神会:“其实我对云烨也就是好奇一下啦,毕竟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此刻就站在我眼前啊!害,我都不知道自己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年少时遇到你这样惊艳的妖,往后余生,怕是谁都看不上了!”
明知道她是信口开河,可是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杏眼,郑临明的虚荣心还是被大大地满足了。
然而片刻后,一白衣公子跟在燕三身后进了门,赵矜裳瞧见他的面孔却有些失望——那只是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勉强算是周正,却远远称不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