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巨人马努绕过沙滩,来到一处地势稍高些的缓坡,山崖下的茂密树丛中掩藏着一个半圆形洞口。我们一前一后进入山洞,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还算宽敞的洞窟,这里石桌石凳石床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简单垒砌的灶台,里面积蓄着厚厚的灰烬,看来主人常在这里开火做饭。而另一边的石盘里是一层白色结晶颗粒,应该是煮海收集的盐巴。
跟随马努来到石桌旁坐下,他转身从灶台边拎起一个黑乎乎的椰子,一指戳破外壳,将透明的汁液挤进两个浑浊的半透明玻璃杯中,这应该是质地很差的水晶,没想到这座岛上还出产这种东西。
马努面无表情地向我示意,我不疑有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温热的果汁划过咽喉,味道一般,可这原汁原味的感觉还挺不错。
马努也喝完了一杯椰子汁,冲我瓮声瓮气说道。
“马努。”
“唐婴。”
简单到极致的自我介绍,却别有一番豪情与洒脱。人与人之间,本来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就因为言语多了,是非跟着多起来,才有这样那样的恩怨纠葛,
马努点点头,伸手从灶台另一边取出一节类似被烧焦树干的东西,大手攥住用力一撸,动作有些粗鲁,然而效果如同魔术,只见他手中的东西变成了一节油光泛滥惹人垂涎的肉干,一股香味弥漫开来,令我食指大动垂涎不已。
马努将肉干放在石桌上用掌刀切成近乎半透明的薄片,一边切一边娴熟地捏起一片放进嘴里,眯起眼睛咀嚼起来。我禁不住诱惑,也从他如风的掌刀下捏起一片肉丢进嘴里,仔细品味。
馥郁的浓香在口中炸开,又反复浸润每处味蕾,久久不散,整个人都沉浸在熏肉特有的美味之中,感觉全世界除了这片肉,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味道。
如此美味当前,我怎能继续淡定。不停从马努锋锐迅捷的掌刀下抢食,他也饶有兴致地与我展开争夺,一节一米多长的熏肉不到一分钟就被我俩分食干净,还意犹未尽地直咂嘴。看着他身后灶台边剩下几根黑树干,我一点也不见外地伸手去拿,马努拦住我,伸手指了指头顶,又指指树干,高深莫测地摇摇头。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要么是说一天只能吃一根,要么就是想表达熏制时间未到的意思,不管是哪个,今天都没的吃了。不过满嘴的留香也够我回味好一阵子了。吃了这么多也没分辨出究竟是什么动物的肉,真是人间极品,两辈子也没享受过的美味。
又喝了一颗椰子,马努拿起椰子壳,用食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小人,脑袋后面拖出一支长辫子,活灵活现,明显是个女人。他指着那女人说着“艾莫瑞”的发音,又在女人手上加了一把弯刀。
我仔细看去,马努指尖流出极为细致的元力射线,他就是用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射线勾勒出艾莫瑞的轮廓,可见此人对元力的控制细致入微,这是之前的我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就见粗壮黝黑的手指继续在椰子壳上留下浅浅的细密线条,勾勒出一幅幅简单生动的画面。
第一幅画的是名为艾莫瑞的女子手持弯刀杀戮一些船上水手,紧接着就是另一个人与她一同展开杀戮,我大胆猜测那可能是之前被我趁天罚到来之际斩杀的西蒙,他们两人不断杀戮,船只绕行椰子壳排列一圈回到起点,马努才停下来。
第二幅画面上显示着艾莫瑞与西蒙臣服在一个巨大身影面前,这应该就是马努本人,而他也适时指了指自己,解开了我的疑惑。很显然,艾莫瑞与西蒙加在一起也不是马努的对手,这个几乎拥有天神下凡之威的男人和他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第三幅图上,艾莫瑞与马努在一起,西蒙一个人去抢劫海船,回来之后被马努一拳轰飞。与这幅图相对的,西蒙陪在马努身边,艾莫瑞去抢劫杀人,引来头顶雷电的惩罚,是马努救了她一命。
然后马努又指了指第二幅图,意思就是他们知道错了,又臣服在巨人脚下。
接着,他有摇着头指了指第一幅图和第三幅图,我也跟着皱起眉头,按照马努的讲述,他们根本就是死性不改,再联想到刚才在海滩上艾莫瑞那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不难猜出这两人每次犯错之后都在马努面前装可怜求原谅。原本少女认为这次同样会得到大个子的讲解宽恕,谁知道好好先生也是有脾气的,直接把她扔出海岛范围之外,自生自灭去吧。
看懂了这些图画,再加上自己的脑补,我大概理清这里的情况。假如这座岛上只有眼前这三个人,那么按照等级划分,把另外两人接过来逃避天罚的就是这位巨人先生了。亦或者原本还有其他更厉害的存在,现在消失了,或者遭受天罚而死,或者离开海岛去外面闯荡,毕竟我自己就选择了离开避难所,重新回到尘世之中。
我向马努点头,动用剑影中的规则之力操纵元力,模仿巨人的手法在椰子壳所剩无多的空白区域画出一座小岛,上面画了三个人,分别代表他们三个,又画了第四个人影,下意识打了个问号。画上去之后才恍悟对方未必看得懂这个符号,然而就见马努摇摇头,用硕大的拇指按住第四个人影,手指移开之后那里只剩下一圈圈密集的指纹。
也就是说这里目前只有三个人了,换言之这位马努大概率拥有离开海岛也不会轻易被天罚锁定的能力。天劫战体,破而后立,雷霆之子……我顿时脑海中一声惊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闪过耀眼的光芒——
这大个子,该不会是已经度过天劫了吧!
我画出一团云,又从中拉下来几道闪电,引到刚刚所画的代表马努的小人身上,巨人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只是太过淡薄,分不清是得意还是轻蔑。
果然如此吗?我用看外星人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呆头呆脑,却具备一张西方奇幻冒险故事主角脸的大家伙。这不能怪我,毕竟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经过天罚还活着的人,也来自另一个世界,那就是区区不才在下我。
所以在我看来,能活过天谴的都不是一般人。而与我相比,马努缺少了穿越者的开挂设定,他的等级无疑更高。也不知道带去幽冥鬼都通天阁,能不能在星图下脱胎换骨,删号重练!
我与马努就这样无声地交流着,一夜之间用掉了十四个椰子壳,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图案。其中一个被我画上了世界地图,告诉他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不停旋转运动的大石球上,太阳东升西落,夜晚斗转星移,都是相对运动的结果。虽然马努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感兴趣,但也没有特别多的疑惑,换言之,他能明白我在说什么。说不定这个外形过于庞大的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我越来越想把他带回幽冥鬼都交给美女师父悉心栽培了。
马努的绘画表现能力也非常惊人,他竟然用一张图画让我理解了他的来历。如果不是他胡编乱造,我几乎可以确定,原来这世界上真有“巨人族”,他们虽然不像奇幻小说里那样动不动身高十几丈,可平均身高两米五绝对不成问题。按照马努的描述,他只到父亲胸口的位置,他的父亲是族群里不可多得的猛人,一个人上山打老虎都是家常便饭,遇到兽群侵袭往往以一敌百,堪称天神降临。
然而这么强悍的族群人数却越来越少,在马努略带悲伤的表述中,各种各样的灾难层出不穷,婴儿的成活率愈发低下,他们顶礼膜拜的神灵也离他们远去,失去庇护的巨人一族逐渐没落,直到消失在大地之上。而他则是在过去某一时刻远涉重洋来到这里,在海上他无数次遭遇巨浪、暴雨甚至天雷,最终到达这片没有云彩的天空之下,才慢慢安顿下来。
不知道是马努表现方式过于古怪,还是我理解有误想得太多,看着他简单勾勒出神灵离开他们的场景时,我竟然觉得所谓神灵是乘坐一架高科技航天器离去的。
说不定巨人族原本就不是这颗星球的土著。
这又扯到那个问题,这世界究竟是个啥?真的是金明搞出来的“江湖世界”吗?
无论怎样,目前都不可能得到答案。我要做的只是沿着已经选择的道路,继续努力下去。无论前面是什么,无论最后是否能否实现梦想,总要试一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