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煜在新兵中鹤立鸡群,逐渐显露头角。不止那缨枪,其他兵器也使得游刃有余。不到十天,人送外号,“青芒山小霸王”。唐煜对这个称号显然不满,横眉冷竖,谁叫跟谁翻脸。
“变相傲娇啊!”长缨撇撇嘴道。
万茗眉眼一笑,“你嫉妒!”
“怎么可能?姐.....截止到目前,也就他能显摆,你不知真正厉害的人都爱藏着,窝着”长缨刚差点说走嘴,还好收住了。
“也有道理。不过我看唐兄胸中有沟壑,城府颇深,倒不像轻浮之人!”
“谁知他打什么主意?一门心思投军来!”长缨细想也说不通,按说为了逃避追杀,大可隐于野隐于市,怎么非得当兵?当了兵还不消停,怎么出名怎么折腾,就不怕仇人寻来给一刀吗?不过细想之下也颇有疑点,那夜黑衣人口音竟然跟军中一些新兵口音相似。长缨打听过,都是附近的小镇。
“长缨你也不差,这几天晚上你教我的几招派上用场了,跟我对练的人现在都不是我对手!”
长缨嘘了声儿,“小声儿点,我可不想被人知道。万一打仗的时候被派到阵前,保准第一时间战死!”
万茗笑了笑,把掉落的碎发掖到耳后,“能战死沙场,也不枉此生!”
“活着有什么不好?我可惜命!”
“没看出来!”
晚上大家都入睡了,万茗跟长缨再次结伴大解。唐煜对此嗤之以鼻,不想理会,养足精神进入梦乡。最近他老是做梦,梦里是小时候在祠堂里看过的一本书,书上画着舞枪的小人儿,因为小人儿动作描写惟妙惟肖,唐煜还曾临摹过。以前武师傅教授武艺时不曾有此状况,倒是最近越发频繁梦到,梦醒后第二日武艺更加精进,大有日行千里之功。教头们也都很意外,只道这家伙可能一开始藏着了。
长缨武艺平平,不上不下,不过身形太小。二十天后,她被拨去了当伙头兵。伙头兵的衣服虽然跟新兵一样,但多了一个油腻围裙,被视为最下等。
被拨为伙头兵的共计十人,这十个不分伍卒全在伙夫长手下。伙夫长是个娘娘腔的大个子,他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新人,“都给我听好了,我这里没别的要求,手脚干净些。行了,都给我立正,站好喽,瞧见那片林子没?今儿个就上山砍柴火去,砍够两个时辰回来洗菜,别走远了,仔细叫狼叼走!”
一行十多个人怏怏往山边去了。
二十多天过去,山脚下曾经号角声起,也瞧见过头上海冬青盘桓。头悬利剑,训练效果极快,很快甲士、步兵、骑兵、弓箭手组建完毕。
第二十九天,米粮告罄,马挂鞍鞯,新兵整齐列队向山下进发。
这五千新兵,教头们骑马在前,两翼为骑兵,其后为弓箭手与战车,战车配甲士与步兵。这样的配置下,唐煜威风凛凛作为骑兵新兵卒长行于前,万茗作为甲士跟车作战,长缨则同众伙夫背锅殿后。
杀了几个混在新兵里,企图下山告密的奸细祭旗后,五千人浩浩荡荡下山去,只见天色微变,迎面而来的风将旌旗扯得猎猎作响。
山下驻守的一万北鞑人吹响号角准备迎战。
两军对阵,主将先战。仇教头是个火爆脾气,当先骑马挺枪在阵前叫骂,那北鞑人是个懂乾国话的,骂不过就举着一把金铃燕背刀来战。几个回合下来,倒是仇教头叫人在胸前划了一刀。仇教头气极还想再骂,脑袋就被人砍了。主将没了,黎教头打算再战,不想那新骑兵里还有奸细,不听将令大喊,“弟兄们冲下去啊,困在山上就是个死”。
新兵到底没经历过战争,一时间军心涣散,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当口,北鞑军已经铺天盖地往上冲,边冲边哇哇大喊,那喊声震天,直叫人吓破了胆。
唐煜一枪挑死扰乱军心的,大声向黎教头喊道,“黎教头,暂时退回山上可行?”
黎教头忙喊,“退!”
撤退号角响起,五千新兵尾变首,往山上跑去!
北鞑人穷追不舍,杀了一片骑兵,唐煜左奔右突杀倒无数。追到最后到了一处山岭,因为地势险要,颇有居高临下之意,到底截住了北鞑子,可惜新兵只剩不到一千人。
北鞑子追到半路撤回,因对地形不熟,山上不适合骑马,担心有诈,不再恋战。退据山上的新兵又回到了营房。
这些人身上大都血迹斑斑,灰头土脸。黎教头一脸难色,跟仅剩的一个武教头钻进营房里就不出来了。
长缨第一次经历血淋淋的战场吓得腿都软了,好在她会些刀剑功夫又在倒退的队前,最先回到了营地。
眼见着最后活下来的人软到在院子里,颓然败色,长缨暗道这下真遇到难题了。起码,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吃的东西!
唐煜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下马立枪,想了想转身去找黎教头了。
进了营房,唐煜一眼瞧见黎教头两手支着脑袋,一脸无奈。那武教头瞪着一双乌溜溜圆眼,眉头拧成一股绳,见唐煜进来,喝了一声,“你进来作什么?”
唐煜星眉剑目,拱手上前,“禀教头,眼下士气低迷,又无粮草,恐不能久拖,不如星夜突袭,杀将下去,或可侥幸得一线生机!”
黎教头哼道,“说得轻巧,敌军少说也八千,我军不到一千,以一敌八,还是新兵,这不送死吗?”
唐煜放低声音,“此战可智取!”
武教头早知道这唐煜不是个简单的,忙问,“如何智取?”
唐煜道,“某此前曾在军医那里治伤,军医曾吩咐驱送物资的人戴上大量药材。药材里就有祛毒的巴豆。”
黎教头脸上有了神采,“继续说”
唐煜道,“可将巴豆熬成浓汁浸泡喂马的精料,挑选三十骑兵夜半放火挑衅,待北鞑军追出,骑兵将人引向南山洼子,沿途撒上药料。在这之前所有弓箭手隐藏在南山洼子林中,待北鞑的战马不受控,以箭射之。跑到南山洼子的以我余兵来个瓮中捉鳖”
长缨是看见唐煜进了营帐后才悄悄跟上的,此刻她藏在窗下听墙角,得知唐煜用计,心里不免万分赞叹。遂四下看看无人,悄悄溜了进去,“唐煜办法不错,但要让巴豆立时见效可掺上鹅不食草,鹅不食草通鼻窍,量多了马也受不住,肯定流涕不止。”
唐煜赞许一笑,“好办法!鹅不食草量可够用?”
长缨笑对,“都是粉末的,绝对够用!”
黎教头跟武教头都看呆了,一时惊叹不已,“果然英雄出少年!”
唐煜拱手,“不敢!”
两位教头都是武将,哪懂什么军策,一时间有了主心骨,肚子里的心就落了地,四人又商量些细节,就出营安排去了。
当夜,营地埋锅造饭,就着剩余米粮搅拌树叶野菜为食,及到三更,月上中天,包上马蹄直奔山下而去。
那北鞑人生性莽撞,吃惯了大有军暗亏,夜里也安排了人守在山下。可惜唐煜早料到了,率领轻骑绕道而行,到了北鞑军营北侧举着火把扔向柴房,柴房起火本不是什么大事,烧了也就烧了。奈何北鞑士兵夜半惊惶而起,不知哪里着了,四散跑窜。
北鞑主将好容易稳住众将,点军三千追击。不想途中隔不远就一道鬼哭狼嚎怪声儿,北鞑人信鬼神,心中本就怕了几分。坐下马匹渐渐不受控低头觅食,紧接着马匹打嚏,三千骑兵愣是乱成一团。这时,沿途埋伏的弓箭手引火箭射向北鞑军,一时间真个鬼哭狼嚎,惨烈无比。
等援兵追来时,大有新兵又迅速转移到北鞑营前再次放火撒药料,痛杀北鞑于营房前。剩余北鞑溃不成军,及到天明,大有军只死几十人,打扫战场,抢了北鞑物资马料向东投奔正规军去了
因为献计有功,长缨得了一匹从北鞑掳来的好马,浑身赤红如血,踏云追月,与唐煜一起驰骋,成就感爆棚!
长缨适应了战争,退意渐消。唐煜虽然欣喜长缨机智,但到底因为她女子身份,不喜同行!
“黎教头,在下有事禀报!”唐煜勒紧马缰停在黎料头身侧。
长缨也一并勒马凑了过来。
只见唐煜扫了一眼长缨,向黎教头拱手,“实不相瞒,长缨乃在下家奴,此次投军,因为在下身上有伤,他随行照料,眼下伤愈,特请准他回乡!”
“他不是宁王的人吗?”黎教头一脸惊讶,暗自恼恨新兵把关不严,这长缨一时俩身份。
“并不是!”
“那……”
“不成,我不回乡去!秉教头,唐府早叫人烧没了,哪里还有什么乡?他是我家主不假,但那是从前的事,我的身契他早发还了!所以我的事儿自己能做主,非要叫我走,我倒不走了!况且北鞑余孽未扫,一路皆战,我自己回去不送死吗?”长缨连珠炮似得说了一堆。
唐府没了是唐煜一块心病,伤疤被揭,难免不快。唐煜再不理她,一抖马缰走远了!赤红发带飘在脑后,随风招摇。
长缨心知刚才嘴快,有些懊悔。再看黎教头,他只笑笑,脸上更多的是无奈!
是啊,此一战这俩人怕是要出名了,今后未知如何,如何给这俩人打官司?索性装聋作哑吧!不过唐煜这小子有点不地道,怎么说长缨也是帮了忙的,他唐煜怎好独自揽功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