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动了这个心思算不算是谋反,因为王零的信中最后一句话“若是我们来了,你拿什么阻挡?”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他也只能用这些理由来安慰自己。
段煨给他的信中只是谈及了合作的意图,毕竟双方都还尚未真正了解对方,冒然地合作是不可能发生的,双方都需要互相试探。
而对于西凉军,王邑是打心底里不太能接受,还不如王零手下的那些兵让他放心,他要仔细思考贸然引入他们会不会在错综复杂的河东再次出现另一方势力。
段煨信中的合作练兵倒是颇合他的心意,他这边有充足的兵源与粮草,缺的就是能征善战之辈,不过王邑自信河东的人才并不会少于其他地方。
只是越界还是不越界让他一直难以抉择,身为臣子的本分让他将这两封信束之高阁,但是在安邑城外发生的事彻底成了压倒他最后的一根稻草。
他再次拿出了这两封信,王零写的那封极为朴实,但是仿佛就像抓住他的弱点一样,一遍遍地冲击着他作为汉臣的底线,其中他感觉最难以面对的那句是:“你觉得你能保护的了什么?”
在他看过这句话后,他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可他给不出答案,因为他的河东太守做的确实不错,仁政,民心,他已经尽可能做到了最好。虽然对于南匈奴和白波军的问题上处理的没那么果决,但是也没让那些人在这里闹出太大的乱子。
最终,他还是决定要这么做了,扩充军力,在他做决定之前,他去问了朱儁,想听听他的意见,朱儁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只说了一句:“好自为之!”
所以他写信给了段煨,答应了初期的合作,准备择日商谈一番。
段煨此时却没什么心情,因为贾诩要走了,年纪大了总喜欢患得患失,虽然贾诩留在这里能给他很多很有用的建议,可是他知道自己没什么野心,让贾诩留在这里真的是屈才了。
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年老多疑的毛病他自己都清楚,所以不管是为了贾诩好还是为了自己好,放他离开都是最好的选择。
临行之际,段煨向贾诩请教了最后一个问题:“不知文和对于我和王邑的合作有什么看法?”
贾诩深深地看了段煨一眼:“此事那封纸信中说的极为清楚,有些诩都未能明白,忠明兄大可去信,一则能与河东互通有无,二也能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说完这些,两人就此拜别,他们这段时间同样接受了很多信息,来自皇甫嵩的,来自河东的,来自李郭二人的,还有来自关东诸侯的,天下越来越乱,两人也没议论出将来谁能定天下,因为贾诩对于关东那么些人很多都压根没见过。
贾诩走了,去往宛城,段煨是知道他要去哪里的,张绣如今虽不年少,但也是有礼贤下士之心,相对于他们这些老人也算有追求了。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旁,他也要回去处理和王邑的接洽工作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发展轨迹,段煨觉得所作所为无愧于心便好,救驾是这样,放王零和贾诩离开也是这样。
“大汉会不会复兴呢?”在段煨和王邑心中都有这个疑问。
而有人当着王零的面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只是他们是一群和尚。在回山之后第二天,灵鹫寺的那些和尚就到了天河山,提出了一个让王零哭笑不得的理论:日暗后复明说明大汉有复兴的征兆。
王零很想否认这种猜想,但是从那些秃子严肃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也不是在说笑。“这世界真有天命吗?”王零反问了他们一句。
而他们只是朝着王零拜了一拜,肃穆的像是在拜佛一般。
对于这些唯心主义者,王零很难和他们辩驳:“若是真如你们所言,那最终进入黑夜,不就说明大汉必然要亡了么?”
“没有不亡之国!”
王零笑道:“你们也就在我面前这么说了!”可他们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哪有不亡之国,他记忆中的朝代更替不就如这一日日的更替,春夏秋冬,每一日的感受都不同,真就繁盛的各有千秋,但混乱的却千篇一律。
“住持请您去寺内论道!”那些人最后给王零发出了请求。
“道?你们也懂道?”王零不免有些好奇。
“五台山原本便是道教之地,自然懂些!”
王零却笑道:“你们懂,我不懂啊!论道别找我啊!”
“此次论的便是施主所传之道!”
这才让王零恍然大悟:“原来是让我去讲课啊!好说好说!”
“那贫僧便在灵鹫寺恭迎大驾了!”说完那些和尚便从家里离开了。
或许对王零的决定有些不太满意,刘公见他们走后才开口:“刚回来就又要走?”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出去旅游了,咱一大家都去逛逛,顺便还能看看沿途的政策到底推行的怎么样?而且筠儿看我们回来一直拉着我让我带她出去玩,这次也是个不错的机会!”王零耐心解释道。
“原来是去巡查啊!”刘言锡默默念道,至于前面和后面都被他自然而然地忽视了。
这个决定是一个真正让几乎所有人都满意的决定,唯一的不满的人就是赵大了,他在得知此事后,连忙赶了过来:“臧洪的事还没解决,你怎么就这么放心去五台山呢?”
王零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说:“结局都是一样的,他赶来就是为了向我道谢!而我也从来不认为我的一番话能动摇他的信念,他欲赴死,那就让他去,只有他自己想清楚,不然我们强行做只会让他不领情!”
说着王零问了赵大一句:“若是你在落魄时,有一个不错的大汉官员拉拢你,你会如何?感谢但不接受对吗?”
“可这不能一概而论,我终究还是等来了你们,那么这些年的磨难至少在我看来是值得的!可他这样下去唯有一死!”赵大一脸不甘。
“死,在他看来也是值得的!”王零严肃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救吗?你们这些人既执拗又单纯,我巴不得整座山整个天下都是这样的人,可你们这种人才是少数!我其实是很佩服你和他的,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我们举所有兵力去救他的理由!甚至皇帝,我也只是动用了不到千人!”
“那我们就坐视?”赵大小心地问道。
王零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让你在东武阳城外留了两队二十人吗?他们就看看城破后能救下来几个人了!”
“不行,这件事我来管!”赵大的话确实让王零很惊讶,是他第一次正式向王零要权,以往要么他自己就动手了,要么也是走走流程。
王零顿住了,他苦笑道:“原来你已经想好了!”
“你的安排里,君臣又有什么分别?”看王零略微不解,赵大解释,“刘言锡已经将你做的那些政治体制告诉我们了,在你们还未回来的时候!”
“他这件事做的太早了,不过你们心里有个底也不错,但我会叫停这些事,最起码等取了并州再说!”王零暗自说了句。
“好!那臧洪的事呢?”
“就依你!只是你可别和他一同被困到东武阳城里,到时候真发展成我们和袁绍的全面战争了!”
“你怕了吗?”
“迟早的事,怕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