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江南开始转凉,路上的车马也少了些。
一支有着骑兵护卫的车驾由钱塘朝着余暨前行,路过固陵之时,马车的窗子悄然打开,里面传来一声悠悠长叹。
王朗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还能重回会稽郡,流放的这段时间,朝不保夕,人心惶惶,他也只能收恤亲旧,使众人安心。他一度都想着逃往徐州或者荆州,但苦于毫无门路,身旁尽是孙策的属下,也是无能为力。
此次孙策急招,不仅送还了他原有的官服印绶,还将财物等悉数归还,虽然对他还是不那么客气。王朗隐隐猜出如今局势大变,可作为官场老手,他仍清楚,在不明白真正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保持现在的状态才是最好的选择。
会稽郡,山阴县外。
孙策带着麾下的文武百官,以极高的规格准备接待朱儁一行。
朱儁只携带了太史慈与家兵数十人而来,也没带什么礼物,之前的礼物包括祖郎的首级,早都半月前送到这里。他们一路乘船沿渐水入浙江,在余暨县西面渡口登陆,并未休息多久便来到了山阴。
朱儁一眼便看到了与其父有着五分相像的孙策,而孙策更是青出于蓝,比孙坚更是俊美,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在人群之中分外起眼。
与此同时,孙策也注意到了朱儁这个车骑将军,毕竟年已六旬,华发已生,不如当年那般壮实,不过孙策小时候还是见过这个伯伯的。
“拜见伯伯!”孙策上前以父子之礼大拜道。
“十余年未见,伯符如今真乃少年英才!”朱儁称赞道。
“侄儿在城中已为伯伯设宴,还请移步城中!”
朱儁笑道:“此事不急!我此次并未是寻亲而来,伯符若是不说清楚,那还恕我不能入内了!”
孙策拜道:“小子早已与袁术此獠断绝关系,如今车骑将军持节而来,罪臣俯首听令。”
说罢身旁有人将丹阳郡、吴郡与会稽郡三郡郡守的印玺奉上,朱儁并未看向那边,反而直直地看向孙策:“罪臣倒不至于,袁术称帝之前虽屡有僭越之举,朝堂众人亦是不相信其会篡逆称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伯符可愿戴罪立功?”
“愿从骠骑驱使!”
朱儁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持节庄严而立,朗声道:“臣奉陛下旨意,总领扬州讨贼之事,承制假孙策为讨逆将军,率部讨伐逆贼袁术。”
“孙策领命!”
朱儁伸手轻轻拍了拍孙策的肩膀,轻声说道:“听闻你将文台的爵位让与四弟,如今便先不封爵,待淮南平定,我会奏明圣上亲自为你封爵。”
“谢将军厚爱!”孙策再拜。
朱儁一把扶起:“武人之间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走,我也怀念家乡这边的味道了,伯符可不要藏私。”
“诺!”孙策起身跟在朱儁身后,与另一侧的太史慈相视一眼,便又恢复原样,来日方长,俱在朱儁麾下,总有挖墙脚的机会。
不远处的文武众臣,听到朱儁的话,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而且朱儁不可谓不大方了,还未立寸功,便让孙策领讨逆将军。当然这种杂号将军可大可小,就如孙坚最早被任命为佐军司马,虽然也不大,但有自己的部众,可便宜行事。
孙策举行的宴会自然还是让朱儁坐在了首位,而且给其亲信家臣都排了靠前的位置,不过他也未厚此薄彼,一个个给朱儁介绍麾下的重臣。
程普、黄盖、祖茂之类的都见过朱儁,朱儁虽然当时并未注意这些当时还是将官校尉的人,不过说是孙坚旧部,他也很是怀念地和他们一个个交杯换盏,身为将领,最擅长的还是和部下打成一片。
不过孙策的小心思,朱儁看的出,也没同意,给他一人封将军便已经够了,其他人也就是都尉之类的,让孙策自己安排更好。
朱儁吃着面前的食物,有些味同嚼蜡,食物发展了这么些年,其实各地域都已经有着各自的特色了,像此沿海之处,鱼虾海鲜都有熟悉的做法。
但是孙策派人送上来的鱼虾只是小部分,大部分食物都是如今在中原早已流传开的菜式,经过甄家在幕后推行,一跃成为世家豪族必备之物,便是荆州扬州都已经传开了,只有益州这个地方,极难渗透进去。
不过看其他人都吃的正香,朱儁也并未表现得不合群。
只是在场的有很多人精,张纮一眼就看出了朱儁的不耐烦,连忙提醒孙策:“车骑将军似乎不喜这般浪费,不如将歌舞撤下吧!”
孙策颔首,他也注意到了朱儁的不对,连忙上前询问:“伯伯可是身体不适?”
“乱贼未定,无心宴饮罢了!”朱儁放下筷子。
“那侄儿便让人将歌舞,酒菜卸去了!”孙策试探地说道。
“顺道将扬州的地图带来!”
孙策这才让人撤下酒宴,众人皆是意犹未尽,虽然孙策算是很旷达的一个人,但是像今日这般大方的也为数不多。
待侍卫将扬州刺史部的地图在堂中展开,朱儁也从首位下来和众位一同观看。
“伯符认为,若要破袁术,该如何行事?”朱儁首先发问。
“袁术大军多陈于汝南郡、下邳郡一代,至于扬州并未多少兵士,下官可书信一封前往劝降!将军可与下官兵分两路,分别攻打庐江、九江二郡,可一战而下!”孙策看着地图,指着其中的几个重要关隘解释道。
“此事不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在豫章郡之时,已派部分斥候深入庐江郡与九江郡收集情报,月余之后便可得知重镇有几座。如今之急,当为得知己方兵力如何?”朱儁已经暗示的很清楚了。
孙策自然懂了:“下官攻取三郡之后,贼寇未止,故兵士不足两万,其中八千为久经战阵之精锐,一万郡兵,若是倾巢而出,恐会贼人作乱。”
朱儁看向太史慈,太史慈才开口道:“豫章郡尚有精卒万余,多是州牧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