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的紫烟只有在金子面前才会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就算是在和尚他们面前,她也是笑得矜持,不敢放得太开。或许,只有在谦恭的金子面前,她最有自信,而自信的笑容最美,也最灿烂。窗台上,那盆蔷薇,随着主人的逝去,垂垂欲谢,如枕在绿叶间的暗泣……
“对不起,施主。他们是中毒死的,所以我们报警了。尸体经过处理,施主,莫要怪老衲鲁莽。”主持空色大师慈眉善目,语气迟缓中带着歉意。
范子微微抬起头,舌头舔了下干渴的嘴唇,轻声道:“大师不用客气。金子两口子失去家园,无处容身,方丈大师能收留他们,就是莫大的恩德。今后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大师便请开口,范子义不容辞。”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一进本庵,就施恩惠,小庵实是不胜荣幸。”空色躬身,双掌合什,“方丈里还有些遗物,施主要回去时便请一并带去。”
“自然,自然。小金选择贵寺西去,非是不敬,实有深意,还请大师海涵。”范子依照江湖规矩,抱拳道:“我本名范僧,兄弟们从小就叫我和尚。小金他们找不到我,又怕我找不到他们,所以只能选择寺庙藏身,他们知道,和尚总要回寺。只是范僧愚钝,直至两日前想悟,找了周围数十座大小寺庙,才找到此处。却是晚了……”
范子漠然的眼神里有着些许哀伤,看惯了太多的生生死死,自己总是与死神在捉迷藏,却又总是看着伙伴们一个个被死神带走,原本麻木的心,又被旧日伙伴的死去勾起了波澜。
警察们带着法医,解剖了小金夫妇的尸体,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死者系服砒霜死的,金速用砒霜毒死妻子,自己也服药自杀。
留有遗书两封,一封是留给警察的,用于辩证庵里师父的清白;一封是给一个叫和尚的人。因为案情明白,警察很快就撤走了。
案件的经办人曾集是徐少衡原来带出来的徒弟,曾经在徐家见过范子,偷偷跟徐少衡说了。大徐一听说,连夜开车从平湖赶过来,已是傍晚。
一轮金色的太阳,正在晚霞中渐渐下降,余辉却仍带着烈烈火焰,将雨后鸭卵青的天空,煅成了一片深红。
范子曾经带大徐到过福利院,虽仅一次,大徐仍记得那个脸上有着丑陋胎记的女孩,还有少年白头的金子。他们的死状安详,脸带微笑,显然剧毒也夺不走他们对死神的眷恋。
遗物中有一笔巨款,齐匝匝十五叠,总共十五万。用报纸包着,外面有一个袋子装着,袋子上印着向东地产的字样。
范子知道,这就是那家房地产公司用来打发小金他们的补偿金,谁知道,却是用来打发他们生命的夺命符。
“火化了吧。范子。”大徐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紧紧地抱着他,他是真想和他一起分担这生死离别的痛。
虽然此时的他,也是焦头烂额。银行盗窃案,以及由此引起的凶杀案,是平湖市近年来最恶性的案件。此事惊动上层,公安部及省委书记都先后过问此事,市委及公安局都压力巨大,今天上午,他又被叫到局长室批了一顿,搞得他是急火攻心,心情糟糕之极。
不过,中午报警中心转来一条消息,有人用公用电话打听,提供破案线索有没有奖金,奖金多少。这条消息对于正处困境的专案组来说,不啻于是久旱逢甘霖了。
向阳街老菜市场45号房是一个阴暗潮湿的老房子,因为处于凹陷地段,少有人来。只是近日来了几个潮州口音的外地人,才引起了林阿财的注意。在赌桌上一直输钱的他不免就瞄上这几个人,心想,外乡人出门肯定是要带些钱的。何况,前些天,他也看见那些人扛上扛下的一大堆货,四个大男人一起干,也忙活了大半天,看来还是有些真金白银的。
他又联想到前些天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银行盗窃案,心想会不会就是这些人干的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赏金。他故意跑到离家较远的第一中学门口的公用电话亭,打了110电话,询问是否有奖金。没想到接线员却说没听过有这方面的消息,不免让林阿财大大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