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少白兄弟。上次害孔老先生得病,心中甚是愧疚,吩咐人到黑市上淘个古董,想送给老人家,以致歉意。对方开价15万元,我想先让少白看看再送。要不然送个赝品,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也让老人家误会我糊弄人。”
“范兄,货已拿来,钱自然是已经付了,是吧?”
“是呀。对方坚称是真品,如假包换,嘿嘿,也不怕他走了人。”
“那是当然,瞒骗范兄,不是找死么!”
“你还是先说说吧。我是被骗了,是吧?”范子察言观色,可萧少白脸上并无什么变化,仍是淡雅从容。
萧少白指着镜背说道:“看着是像面汉镜。从东汉到魏晋,铜镜背面多铸有浮雕,那时喜欢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图案。汉朝把印章上端提系的地方称为‘钮’,铜镜也须悬挂,也有钮,东汉的时候,钮做成蝙蝠形状,这些特征是都有了。”
陶文若是杨浦的结义兄弟,两人当年一起打天下,到后来出了事,杨浦全担了这罪责,保住陶文若一条命。坐了三年牢后出来,不敢再做这种营生,于是操起自己的老本行——作画。
他习的国画,尤以国画中的金碧山水画见长。这种画以泥金、石青、石绿三种颜料为主要色彩,所谓“以青绿为质,金碧为纹。”故亦称“金碧山水”。画中山的轮廓、石的纹路、水中沙嘴、天上云霞及宫殿台阁等多以泥金勾染。
萧少白做起老父当年的正经营生,不再做那下作的事,只是提供些鉴赏意见,或到旧货市场上淘换些古董物件。店里的货大多是明码标价的高仿,来往的也多是名流人士和政府官员。只是应酬多了,萧少白不免觉得累,况且影响了他的创作欲望。于是便想起父亲的旧交陶文若,便请他来帮衬着管理芥子园的生意。陶文若感于旧情,又念当年杨浦仗义,也慨然答应,当起芥子园的掌柜。
这日,店里来了一个年轻客人,貌相普通,讲着一口道地的平湖土话,只说着要见萧少白。
“我家老板不在,请问有什么事?”陶文若见他长得一般,但眉宇间却是英气副人,不敢怠慢。
“我与少白是朋友,知道他在。你就与他说,范子来访,他自会见我。”
“既然这样,您请稍坐,我打个电话。”
陶文若打完电话,挂上没一会。后进就传来一道清朗的笑声:“范兄突访,必有指教。”
木隔扇后闪出萧少白洒脱的身子,他笑容满面,只是拱手作礼。
“范子今日做个不速之客,还请少白包涵。”范子嘻嘻笑着,手里提着个包裹,顺手放在一张八仙桌上。
“范兄能来,不胜欣喜,真是幸甚,幸甚。”萧少白言语里透着欢喜,“快,陶伯沏茶,要上好的明前茶。”
“好,我马上沏来。”陶文若颇有些意外。第一次见东家对人这般热情,平素都是冷冷的待人,就算是孔令谦老人家来,也没见他这样高兴。
“今日是有事要劳烦少白。”范子也不客气,坐下后,打开包裹,里面却是一面铜镜。“拿来的人说是汉镜,我心里捉摸不定,便想到少白,你是大家,我相信你。”
铜镜是古代照面用的,一般做圆形,照影的一面磨光发亮,背面大都铸有钮的纹饰。据有关史料载,铜镜始创于殷商时期,背后有铸叶脉纹,边沿为弦纹夹乳丁,盛行于汉代。起初是没有纹饰的素镜,有的饰单层或双层花纹,没有铭文,钮细小。王莽篡汉时,有纪念铭文,东汉中期,镜背出现了浮雕。
萧少白接过铜镜,圆形,直径约40公分,背面构图复杂。他托在掌心上,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着。
过了一会,萧少白淡淡笑道:“此镜范兄从何得来?”
“不瞒少白兄弟。上次害孔老先生得病,心中甚是愧疚,吩咐人到黑市上淘个古董,想送给老人家,以致歉意。对方开价15万元,我想先让少白看看再送。要不然送个赝品,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也让老人家误会我糊弄人。”
“范兄,货已拿来,钱自然是已经付了,是吧?”
“是呀。对方坚称是真品,如假包换,嘿嘿,也不怕他走了人。”
“那是当然,瞒骗范兄,不是找死么!”
“你还是先说说吧。我是被骗了,是吧?”范子察言观色,可萧少白脸上并无什么变化,仍是淡雅从容。
萧少白指着镜背说道:“看着是像面汉镜。从东汉到魏晋,铜镜背面多铸有浮雕,那时喜欢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图案。汉朝把印章上端提系的地方称为‘钮’,铜镜也须悬挂,也有钮,东汉的时候,钮做成蝙蝠形状,这些特征是都有了。”
“瞅着像,实际上不是,是吧?”范子敏感地捕捉到萧少白话里的含意。
“可惜呀,画蛇添足了。”
“此话怎讲?”
“你看看这个是什么?”萧少白用手指头点着镜背边缘的几个点说。
范子注视着那几个点,看不清是什么。
萧少白拿出一条纸巾在点上擦了擦,点上露出了血痕。“你看看,这不是铜吧?铜是不可能擦擦就白的,那它是什么呢?”他问着。
范子挠着头,一脸茫然道:“少白,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我对这个可是一窍不通。”
“这是螺钿。”萧少白笑着说:“把螺壳、玳瑁等磨薄,刻成花鸟人物或菱形、圆片之类,镶嵌在雕镂器物上面,就是螺钿。螺钿工艺虽然在汉朝之前就有,可技艺较为粗糙,直到唐代才成熟,铜镜漆背螺钿是唐代典型的工艺。现在出土的许多唐墓,就有许多。看这成色,应该是唐代的墓葬品。”
“厉害,厉害。”范子嘴里赞了一声,“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呀,今天我算是学了一课。”
“不敢,不敢。”萧少白把铜镜放回桌上,拍了拍手道:“说是汉镜,倒不如说是唐镜、宋镜更贴切。不过也值几个钱,卖家大概是想多卖几个钱,以为年代喊得久远些,更能唬人吧。”
“好,多谢指教。”范子把铜镜依然放进包裹。
“范兄听我一言。”
“请讲。”
“如果要送孔老爷子,这个就可以了。再多放些日子,升值更快。只是价格可以再商榷一下,范兄也不必太为难那个卖家了。”萧少白虽然与范子只是见过几次面,却彼此深知性格。此番问完话,范子必定会找那个卖家,只怕那人的下场会很惨。
“少白给我个价吧。”
萧少白伸出一只手掌,洁白如玉,在阳光下竟然好像透明一般,“五折差不多。”
“多谢少白。也多谢少白的明前茶。”范子起身。
“范兄来一趟不容易,就不想在敝舍多盘桓几时吗?”萧少白也站起身来,挽留道:“小弟新近正看《红楼梦》,里面有提到一道菜,王熙凤屋子里的火腿炖肘子,正想试着做,范兄不想尝一尝么?”
范子闻言,食指大动。他本爱吃美食,这种大快朵颐的事情,正是投其所好,于是便停下脚步,说道:“当真?少白学会了吗?”
“要做这道菜,关键是蹄膀。可我爱洁,不喜拔除猪毛,因此拿给邻居大婶做,再等会就好。至于佐料,我嫂子已经备在这边,她过会也来。”萧少白款款而谈,嘴角边漾起一朵甜美的笑花,“主要还是她做,我打打下手。”
“这等好事我自然要参合的。不知我可否叫我女友过来?”范子大大咧咧地又坐下来。
“那是自然,范兄不说,我也要叫的。”
“我打个电话,叫她自己过来。”
“要不叫我嫂子过去接她,怕她不知路。”
“不会的,她是地头蛇,平湖就没有她不知的路。”
范子正待要打手机,手机却自己先响了,正是向媛打来的。不等范子说,向媛已在手机那头先喊了起来:“快来夜来香……”
向媛还未说完,手机就挂断了。范子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瞬间,范子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夜来香?”范子的脑子里迅速过滤着平湖市里的所有相关地名和场所。夜来香小学?夜来香小区?夜来香酒吧?或者是夜总会?发廊?
“出什么事了?”萧少白见范子的脸色有变,估计是出了事,否则以范子的胆色,又怎么会神情瞬间变幻不定。
“少白可曾听说过夜来香这个名字?”
“是人,还是物?”
“有哪个地点叫夜来香?”
“我倒是听说过有家旅馆叫夜来香,在东湖路。”萧少白伸手在袖上一掸,“遇到事了,范兄,少白愿助一臂之力。”
“多谢少白仗义。我想这事还是我自己来处理吧。”范子婉言谢绝,拱手告辞,“今日叨扰少白,改日范子再登门致谢,品尝少白的红楼烩蹄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