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隅辞别枯瘦老人和老妇之后便踏向古道,朝着青桑城的方向而去。此时的楚隅并没有携带刚出清竹镇时的包裹,而是只拿着一把纸扇,看样貌与寻常折扇并没有什么区别,扇面的画并不是工笔花卉或者粗笔山水,而是简简单单,古朴无华的水墨山水画,这便是折骨扇。楚隅觉得一介书生只拿一把折起来的纸扇实在使人生疑,便把折扇伸展开,一边闲庭信步的在古道上走,一边左右观看周围的鸟语花香,神怡风景,一边轻摇折扇,再配着一身素朴的白衣,他人看到肯定都不会认为这是刚刚踏进修武界的修武者,而是一介凡夫俗子,寻常人家的书生,前来青桑城参观,长长见识的。
楚隅在这古道上行走,已经开始遇到三三两两的行人,或是从青桑城的方向而来,或是从其它道路拐到古道上来,往青桑城的方向上去。这些都是一些衣着朴素的寻常人家,应该是进青桑城办事,只是越往前走楚隅越觉得奇怪,因为他表面看上去是在欣赏周围的风景,实则是在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这当然不是因为楚隅第一次出清竹镇,对外面好奇,而是因为他发现,这些行人很多人是长辈带着看上去和他相同年龄或者是比他还小的少年少女,当然,也有看上去比他年龄大的,但这只是极少数。
而且这些人面容上虽然有长时间赶路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热切,楚隅心中不由得心中生疑,暗道,“难道青桑城发生了什么事吗?”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的跟着人群往前行去,“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踏上修武一途,就不要怕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这些人都是普通人,想来青桑城应该是举办一些对凡人有好处的大事,”想到此,楚隅也不由得热切了一些,手中扇动折扇的手也加快了起来。
楚隅就这样跟着人群往前走动,突然,楚隅发现了前面的一位素衣老人掉落了一个小布袋,看样子应该是寻常人家自己缝制的钱袋,而此时一个尖嘴猴腮的矮小男子正在不动声色的往钱袋移去,看样子似乎是要把钱袋偷偷捡起来据为己有,但楚隅眼疾手快,速度岂是一介凡人之流能够相比的,于是刚刚好先矮小男子一步拿到钱袋,拿到的时候,还戏谑的看了矮小男子一眼,然后说道,“这位先生,还是我去还吧,”矮小男子则丝毫不觉得尴尬,挤起一堆麻子的脸笑着说道,“好,那你去还吧,本来我想捡到我去还的,没想到你快我一步,”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快,楚隅却丝毫不在意。对矮小男子点了点头,然后走近素衣老人,道:“老人家,敢问这是不是您丢失的钱袋?”
没想到先回过头来的并不是素衣老人,而是一位肤如凝脂,浅笑盼兮的少女,一双大眼睛似能摄取人的心神,楚隅暗道,“好美的少女,应该是比自己的年龄还要小上几岁,”这位少女看向自己,然后又看向楚隅修长的手指中拿着的钱袋,这时素衣老人才缓缓转过身来,疑惑的看向楚隅,楚隅怕被误会,连忙解释道,“方才在下在二位后面行走,突然看到老人家的钱袋掉落,便拾起送还老人,”这时素衣老人才笑着对楚隅表示感谢,而那位少女又把目光移到楚隅身上,然后微微点头,表示对楚隅感谢,然后两位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楚隅暗道,“看来这位老人和这位少女不太爱说话啊,“然后就跟着人群往前行走,不多时,便看到青桑城高大古朴的城墙,此时城门大开,似在迎接四方来客,此时城门前的守门兵士肃穆中也透着些许热情,然后楚隅就跟着人群一起三三两两的进城,守门兵士来维持秩序。一到青桑城内,楚隅看到了热闹非凡的街道,街道两边都是叫嚷吆喝卖东西的小贩,也有一些酒楼客栈来来往往的宾客络绎不绝,楚隅除了在老夫子的藏书屋中见过,便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也是颇为好奇,再怎么说,楚隅也只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年。
清竹镇过着大都是自给自足的生活,清竹镇人也很少出镇,所以楚隅就一边闲庭信步,一边摇着折扇,颇像一个公子哥,在街道上行走自若,看看街道两边的新鲜事物与形形色色的人群。走着走着,楚隅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噜的叫了,走了那么久,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楚隅早饿了,只是刚刚进城,比较新奇,就忘了这档子事儿了,而且天色渐晚,楚隅发现刚刚进城的人大都开始找酒楼客栈歇息了,像自己这样闲逛的并不多。楚隅心中一惊,“我没有钱啊,怎么住店?怎么吃饭?”楚隅之前都是在山林中行走,饿了吃野果,食烤鱼,渴了喝溪水,现在到了人居住的城镇,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就这样楚隅边想边走,不解决住宿吃饭的问题,还怎么查找典籍,去更大的修武者的世界呢?
走着走着楚隅突然听到一阵吆喝叫好的声音,楚隅抬头一看,正在自己的左前方几丈远的地方聚集着一群人,楚隅正愁没钱住店吃饭呢,想着也闲来无事,就想着去看看热闹,便走了过去,看到旁边立着的一个牌子,“书画第一者,得银三十两”,楚隅心念一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有人给自己送钱来了吗?便挤进人群,看向站在正中间的一位月白长袍老者,一尺雪白长胡垂到胸口,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然后老者的身前摆有一长桌,桌上放置有笔墨纸砚以及各种书画用的各种工具,已经有几人正在伏案写字作画,有老人,有中年人,就是没有像楚隅这种十七八岁的少年,刚刚人群吆喝的那一声好便是因为一老者画了一处精彩绝伦之处,引得众人拍手称赞,楚隅看向月白衣袍老者,问道,“这书画比试有年龄限制吗?”月白长袍老者看向楚隅,打量着眼前这个白净的少年,周围的人听到楚隅的声音也都将目光移向楚隅,看说出此种之言的少年究竟是何方人。
月白长袍老者和蔼的说道:“没有年龄限制,”“那还请老者为在下拿一作画宣纸,”楚隅恭敬的说道,走到长桌前,月白长袍老者将一作画宣纸放置到楚隅的面前,楚隅拿起笔墨开始作画,那专注的神情,本来众人都是嗤之以鼻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能会画什么,但随着楚隅的着墨,动笔,众人的唏嘘声已渐渐减弱,而是开始啧啧称奇,楚隅画的是他在山林里赶路时遇到的秋紫果树,以及一棵叶大如盖的芭蕉,一白衣少年正在芭蕉叶下盘膝而坐,闭目沉思,外面的雨滴淅淅沥沥。秋紫果树上结秋紫果,秋紫果,珠玉大小,一颗一颗连接生长在同一条绿茎,连结成串,皮色深紫,果肉细嫩无渣,味甜多汁,形正圆,是此类果中的上品。随着楚隅的着墨勾勒,众人连啧啧称奇的声音也没有了,而是都屏息凝神的看着楚隅作画,而几个作画的中年人和老人听着众人的唏嘘之声也好奇看楚隅作画。只有那位一开始引来阵阵称赞的老人还在聚精会神,心无旁骛的作画。
楚隅本来只是想随便画画,凭夫子的教导与自己的苦学,拿下这三十两银子应该是易如反掌事之,可是画着画着,楚隅自己也沉浸了进去,因为楚隅想到了之前在山林中的经历,第一次看见秋紫果的惊喜,对秋紫果美味的感叹,以及雨下芭蕉感悟天地灵气的舒爽。画着画着,楚隅时疾时缓,似工笔转而又像写意,握笔之手大张大合之间似有魔力,牵引着众人的心神,随楚隅之笔而动,就连月白长袍老者,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楚隅的画,生怕错过了什么作画细节。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天色已经全黑,楚隅画完收笔,重新蘸墨在宣纸一侧写下几个字,“淅雨秋紫图”,放笔,一气呵成,似已经练习过无数遍,也画过无数遍,毫不拖泥带水,观画,浑然天成,毫不粉饰。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全在画上,已然忘记楚隅已经画完,就连刚刚那个用心作画的老者画完也在认真观摩楚隅作画。
几息过后,掌声雷动,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在街道行走之人也都好奇这群围在一起的人为什么突然叫好起来。楚隅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微笑没有自傲,没有粉饰,没有谦微,有的只是自然,有的只是一缕不为人所察觉的苦涩,这画是自己所作,但却是谁人所教?
之前那位心无旁骛用心作画的老者也是自叹弗如,感慨世间人才辈出,月白长袍老者也是赞叹有加。这时,有一女子走上前来,众人都看向此女,楚隅也看向此女,才认出正是今天青桑城外古道遇到的那位清秀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