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风和，今天的云山又是一个晴天。
此次遇袭事件需要很多的善后处理，卫天用十分强硬的态度，把善后事宜的处置权揽到了自己身上。
可由于还没有完全康复，卫天如今除了每天例行去冰窖，大部分时间还是都呆在第一峰。
只是也不能整天在屋里呆着，他还是找了些借口，去到囚牛阁内，心说无论如何也要借着法儿跟大山主搞好关系。
经过如此可怖的生死一线，卫天如今深知，真到了危急时刻，这位大老师才可谓是最救命的主啊。
来到楼内，大山主正巧在讲课，席间还有二三十人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卫天的不请自来。
与大山主视线对上，卫天微微低头表示叨扰，就找了个座位坐下听课。
大山主此时并没有多加理会，只是略微撇了一眼，就继续她的讲课了。
“九幽莲与赤藤，药性相悖，却可以一起入药，谁知道可以治疗什么？”大山主抛出一个问题，表情很平淡，似乎知道底下没有人能答上来。
果然，过了好一会，下面所有人依旧只是直挺挺的坐着，没有一个人回话。
大山主也习惯了，她不知道是自己太过严格，还是自己教的方法有问题，总之她提问，十之八九没有人能答得上来。
正当她想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开口了：“九幽莲性寒，却能健脾，赤藤性热，亦能排毒，应该是治疗寒毒所引起的外热内寒之症，并以穿藤花、赤烛果、海中兰烧制成的热汤浸泡，效果更佳。”
商不至微微一怔，却没有说话，反倒是她身边的任太盛拍手说道：“说得好，不仅对症，还能把老师的前些日子才加进去的治疗新策都说出来，看的出十分用心了，刚刚是谁回答的？”
由于任太盛先前一直在旁写着随堂记录，并没有看前面，而且他的眼神一直以来都不太好，所以并没有看到说话的人是谁。
开口说话的，当然是卫天了，只是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句话，只是听了问题，就觉得话到嘴边，就下意识的答了出来。
众人纷纷向后看去，知道人群中一个有些瘦弱的人缓缓站起。
大山主自然知道刚刚说话的是谁，只是她完全想不到，自己前些日子才把这个治疗方案写进《药毒新说》，而这本册子没多久就因为藏书阁的那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看过的人想一想也知道寥寥无几，卫天怎么就刚好看过了？
此时见卫天站了起来，前面的那些弟子才纷纷见礼，他们知道卫天是九山主，只是在他们眼里，卫天根本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壳子，谁都知道他的境界极差，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长处，要不是院长的儿子，估计连云山学院的门都进不来。
卫天与众人纷纷回礼之后，说道：“前几日刚巧看过大山主的那本手札，大老师刚巧问了，我也刚巧记住了。”
说完，他又呵呵笑了起来。
众人一阵唏嘘，哦，原来是巧合而已，纷纷摇头，有些人甚至摆出了轻蔑的神情。
卫天这才又坐了下来，不过心里止不住的打鼓，自己好像也没翻看过那本《药毒新说》，但为什么似乎看过似的，还记得格外的牢。
忽然间，他就想到了什么，这种“记得”的感觉，跟自己吃字识意的感觉完全相同啊。
可自己，并没有吃过那本书才对，难道是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不小心吃的？可这怎么可能呢，也太荒谬了吧。
然而接下去发生的事，却让卫天更加的错愕。
才过了没多久，只听大山主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石海棠的伴生草是什么？作用是什么？”
卫天想了一下，忽然脑子里就得出了答案，只是这次他并没有下意识就说出口，而是捂住了嘴，心里止不住的惊恐。
之后，大山主又问出了第三、第四、第五个问题，而每个问题，卫天都能很快找到答案，并且详细的不能再详细，甚至能精确到哪本医书，哪一页，哪一行。
就好像那些字、那些书，都是自己写过一般。
卫天再也坐不住了，他连招呼也没打，起身就往屋外跑去。
大山主似乎看出了卫天的表情有异，但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她也不关心，继续讲起她的课来。
跌跌撞撞跑出屋外的卫天，此时十分疑惑，先前大山主的那些问题，分别记录在不同的医书里，肯定不可能是自己全都看过，又刚巧全都记下了。
他很确信，这种感觉只有把那些书全都吃下去才会出现，可自己根本没有吃过那些书啊。
卫天疯狂的敲这自己的脑袋，此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把大门紧闭，还带上了门闩，一个人坐在床榻上，静静的翻动着脑海中的记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太阳就跑到了云山西面，卫天此时已经在房里呆了六个时辰。
而这六个时辰里，他一直闭着眼睛，身体也几乎一动未动，就如同一个雕像般的坐在床上。
然而，当他把眼睛睁开，并且呼出了很长的一口气之后，他确信了一件事。
藏书阁一层中，所有在袭击那日大火中损毁的书籍，已经完全的跑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就如同是被他吃了一样。
而被烧毁书的数量，卫天花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统计过来，保守估计在十万册以上。
卫天有些吓到了，那些书不是都被烧了吗？怎么会如同被自己吃进肚子一般？
即便先不考虑这个问题，卫天很清楚自己吃了书会有后遗症，特别是吃了过多的书之后，不仅记忆有可能会变得迟缓，里面的内容到底会对自己的脑子造成多少负荷，这是谁也不知道的事。
再一想那个可怕的数字，十万册书啊，如果自己的神念不小心调用到那些书籍内容，自己会不会直接变成一个痴呆？癔症？还是疯癫的人？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不要在脑中回忆那些书籍。
卫天这个吃纸识意的能力十分具有限制性，那就像在箩筐里装书，如果箩筐里只装一本书，那你要找到这本书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几乎想也不用想，伸手拿便是了。
但你的箩筐里如果有十本书，那你肯定需要稍作翻看，才能找到你要的那本书。
而假设箩筐里的书没有很好的分类排列，而箩筐又足够大，里面装了十万本书……
可以说，这种情况下想要找一本书，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能你要花上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找到你要找的书。
卫天现在的脑子里就是这种情况，如果自己要回忆那些书籍，就如同在一个装着十万本书的巨大箩筐里找某一本书中的某一页、某一行、某一个字。
估计这辈子，你就只能在找书的过程中度过了。
也许你最终很幸运的找到你要找的书，回过神来，你就发现自己已经须发皆白，行将就木，最后感叹一声，咽下最后一口气去。
当然，这只是卫天自己的判断，事实是否真的如他所想谁也不知道，然而卫天此时是不可能去亲身尝试的。
忽然，卫天想到一件事，回忆这几天，他的确有发生过想些事情比较费力的情况，但自己刚刚听了大山主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想了很久，卫天自知无法解释，但他仍旧不愿意去尝试去翻动那些危险的记忆，这件事很冒险，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尝试的。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房门忽然被敲响了，然后屋外还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大！老大！开开门，吃饭啦！”
来人自然就是桃白霖，由于刺客是尹老这件事，桃白霖一直很内疚，所以这些日子里，卫天的三餐都是桃白霖亲自送过来的。
卫天也正想找个人解解闷，他可不想一不小心掉进那十万册书的深渊里出不来，此时桃白霖正好可以让自己分心，不要去多想。、
思及至此，他立即起身把门打开。
“今天有烧鸡！”桃白霖坏坏的笑道，他知道卫天最喜欢吃烧鸡，只是如此这般坏笑，总给人感觉这鸡是偷来的一般。
“今天是怎么了？不仅有烧鸡，还有这么大的苹果。”卫天指了指餐盘上的大苹果说道。
此时桃白霖又很得意的说道：“这苹果是我去山里采来的，要不是本少爷眼疾手快，这个最大的就被别人抢了！”
说罢，桃白霖把苹果扔给了卫天。
而卫天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刚伸出手，苹果已经砸到自己脑袋了。
摸着额头一个肿起的大包，卫天没好气说道：“我伤都没好透呢，你还想再补一刀不成？”
桃白霖却是在一旁偷笑，心说，你这修行者是不是也太弱了些，要是被一个苹果砸坏了……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卫天已经不是修行者了，随后摆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
卫天知道桃白霖没有恶意，半开玩笑的说道：“行了，我又没怪你，你要是把我砸成牛顿了，倒是大功一件。”
口随心动，卫天全然没有意识到什么，反倒是桃白霖疑惑的问道：“牛顿？是谁啊？”
此时卫天才反应过来，手里的苹果，因为万有引力，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随后他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桃白霖说道：“是啊，牛……牛顿……是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