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颠簸流离了好些日子,才终于从清幽的江南到了这繁华的阳都,彼时七岁的我牵着父亲的大手站在这阳都城门前,我看着这两个我不认得的字,眼里充满了对这座城市的疑惑。
我与父亲来自南方的江南,为什么到我国的繁华之城阳都是因为我的母亲,母亲两个月前病逝,父亲与我带着母亲的骨灰回到了母亲的家乡阳都,母亲的生前遗愿,是希望能回阳都看看,但她又希望自己能葬在风景优美的江南。
为此,宠妻如父亲,他带着母亲与我来到了阳都,只为让母亲看看她的故乡。
母亲是阳都人,听说还是贵人家的小姐,但是因为爱上了身份地位都不相配的父亲,与母家决裂,跟随父亲到了江南,过起了平淡无奇相夫教子的生活。
嫁给父亲的第二年,母亲生下了我,父亲很高兴,乐呵乐呵的,两人想了好久,给我取了个唯兮的名字,父亲姓杨。
在这江南水乡最会培养温柔如水一般的女子,很多年以后的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曾离开过江南,我会不会也能成为他心里头最爱的温柔到骨子里头的那种姑娘。
父亲牵着我的小手,后背包裹背着的就是母亲,我们走进了这繁华的阳都,让我这个小姑娘可算是看了很多的世面。
父亲带着我和母亲在阳都游玩了几天,这一天,父亲俯下身来与我平视,他揉了揉我的脸,跟我说,“爹爹带你去找你外祖母。”
我记得那一天,我笑得很灿烂。
一路走过去的时候,父亲跟我说了很多,他说,女孩子自己一个人要自尊,自爱,要洁身自好,要很骄傲的生活。
我记得,父亲跟我说的这些,后来我都输在了他身上。
小小年纪的我不懂,只知道点头,哪里知道自尊自爱是些什么东西,但是后来当我懂了之后,我也在他那里失去的差不多了。
父亲带我来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前,他扣着门前的锁敲了又敲,终于有个两鬓都斑白了的奶奶来开了门,他看见是我们的时候,眼里一开始疑惑,然后好像确定了什么眼里就变成了错愣,忙不慌的,那位奶奶往里屋小跑了过去。
父亲握着我的小手,紧了又紧,我眨巴着眼睛,然后看见刚刚那个奶奶,带着好些人出来了,那位伯伯还扶着一个满头霜白的老太太。
那个老太太寒着脸看着父亲,然后一脸复杂的看我,我只当她是平常的老太太,但想了想,父亲说是带我来找外祖母的,想必她就是了。
我软软开口,“外祖母、”
父亲拉我跪了下来,但父亲始终一句话不说,老太太喊了她右边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奶奶牵我去了里面的院子里头玩耍,临进去前,我看了几眼父亲,但父亲一直是没看向我的,在最后能看见父亲的转弯处,我看见父亲把母亲从背上拿了下来,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个奶奶给了我好些吃的,都是我在江南没有吃过的东西,也给了我好些玩的的,都是我在江南没有玩过的玩意儿。
“丫头叫什么?”
陪着我玩的奶奶看了我好久才跟我说了这句话。
“杨唯兮,小名兮儿,娘亲取的。”
我把玩着手里的拨浪鼓,这个我是见过的,但是她们好像把我想的太小了。
我玩了好一会儿,父亲才走来我这里,那个奶奶见父亲进来了,她就出去了,我冲着父亲摇了摇拨浪鼓,父亲很温柔的揉了揉我的脑袋。
“兮儿,你觉得这里好不好看?”
我点点头。
“那这里好不好玩?”
我还是点点头。
“那兮儿在这里生活怎么样?”
我依旧点了点头,因为我所理解的在这里生活,肯定是有父亲在的。
“这里是你外祖母的家,刚刚那个就是你外祖母,兮儿知道了吗?”
这一次我摇了摇头,“我刚刚叫了她,她没答应我。”
父亲再一次揉了揉我的脑袋,“爹爹做错了些事情,她气爹爹,所以才没应我们兮儿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因为生父亲的气,所以就连带着一起生我的气。
我生来因为父母亲惯着的原因,所以脾气有些任性和张狂,但现在我只静静看着父亲,因为他还有话没说完。
“你娘亲还有些愿望没有完成,我没能带着她好好看过这个世界,所以爹爹打算带着你娘亲出去好好看看。你就在这阳都城里头,陪着外祖母。”
我眯起了眼睛,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要,爹爹去哪我也要去。”
小孩子总是希望能跟最亲近的人在一起,我当时就想着,父亲去哪我就去哪。每次有什么事情只要我一撒娇,爹爹就会满足我,但这一次,爹爹好像下定了决心要把我留在阳都,无论我怎么闹腾,他都只揉了揉我的头,跟我讲了很多女孩子家要注意的事情。
他说我跟着外祖母能得到贴切女孩子家的照顾些,我一直赌着气,但爹爹始终没有心软,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把我送到外祖母那里养,也是母亲的意思。
爹爹带着母亲离开了外祖母家,我盯着父亲的背影,希望他能回过头来把我带走。外祖母牵着我,我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在看不到父亲的身影时流了出来,我记得那是我除了母亲离开那天哭的最伤心也最压抑的一次,因为我理解的是,爹爹他,不要我了。
也是由此,我与阳都这座城才开始写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