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门的那帮狗东西收税越来越离谱了。”诺卡啐了一口恶狠狠的抱怨着皮城对他们收取的过路费。
“现在像我们这样的好海民可不多见了,我们是正经的商人,可不是那些靠着抢劫别人喂饱自己的海盗。”确实如他所说,他们所干的活计和他们那其他人相比的确算得上是“正经”当然也只是相对的,诺卡是来自比尔吉沃特的一名船长,在他们那船长往往是海盗、海兽猎人、走私犯的头衔。但是诺卡是一名商人,走着从比尔吉沃特港到我们德玛西亚的航线,在两边周转着一些并不那么值钱的玩意。
按照他的话来说,卖便宜的东西,就等于卖安全的东西,他们在海上很多年,很少被海盗光顾。据他说在比尔吉沃特,他的名号无人不知——“穷人诺卡”显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称号,但也得益于这个名头,诺卡跑着安全的航路卖着安全的货物,多年的经营下来也挣了不少。
“我在想,或许我也该买艘船去猎海怪。现在我有那个钱你知道的。”诺卡的表情很认真,盯着酒杯出神,仿佛是在酒杯里看见了那些海里的巨兽,或者是巨兽能换来的金币。
“你早可以这样做了不是吗?但你天生不爱冒险,或者说你不愿意承担风险。”我听他说这样的话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以前我还会附和他两句,但我很清楚他不会这样做的,他骨子里就是个“普通商人”干不了那些卖命的活。
“该死,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难过,你让我想起来很多不好的回忆,我从小就被人骂是懦夫,虽然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这句话让我想到了他们,还有他们嘲笑我时的嘴脸。”可能是今天酒喝得快了,诺卡比以往更早的进入了自怨自艾的状态。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朋友。你知道我多羡慕你,能够在海上航行,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勇敢的事了。我想说的是,这样的工作更适合你还有你的那帮伙计。你不需要把自己和比尔吉沃特的那些疯子做比较。我们都只是普通人,安稳的挣点钱没什么不好。你如果想要冒险,你大可以试试走北方航路,你不是早就有诺克萨斯的行商证了嘛,多跑几个港口你挣得肯定会比现在翻上一番。还能在弗雷尔卓德的冰海找寻你想要的刺激,最后一点,你还不用给皮城的老爷们交税。一举三得,怎么样有没有一些心动?”其实我给他提出的这些也都是前两年他一直叨叨过的,很显然他也没有那个胆色去尝试北方的航线,不论是诺克萨斯人的豪横还是北方冰海的凶险都不是诺卡能够承受的考验。
“你说的对,你说得对,或许我应该试试。”一反常态的,诺卡没有反驳,喃喃着开始规划着下次航行的航线,听他如数家珍的念出要准备的东西以及会经过的港口,很明显他对北方航线的向往不是一两天了,之前和我说过的那些也不只是在吹牛。
“喂,你不会真的想要去那条航线吧,现在你喝得有点多了,我劝你还是在清醒的时候再来考虑这件事。”
“不,迪达尔,我很清醒。你知道我想走北方航线已经很久了,我确实不是什么勇敢的人,我的水手们也不是,但是我们这些海上的人和你们陆地上的人不一样,冒险的天性是溶在血液里的。即使像我们这样的胆小鬼,也会尽可能的去尝试,尝试着去往未知之地。”诺卡认真了,每当他说起自己是“海上的人”时接下来所说的一切往往都是百分百的真心话。
“好吧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很担心你,你曾经和我说过这条航线上那些糟糕的故事,我不希望你成为那些故事的主角。”听我说完诺卡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在诺卡笑的时候我才能在他身上看见比尔吉沃特海民的影子,那是一种自信又张狂的,在我们这里很少能见到笑。
“相信我朋友,我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真有什么坏事发生,我会在它发生前就逃得远远的,意思就是,没有坏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明白了吗?”
“在逃跑这项本领上,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
诺卡确实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他在八岁时就已经是船上的水手,海上的凶险不说全部至少他也见识了一半,可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吧。
时间就在两人的交谈里慢慢过去,诺卡每次航行都会路过我们这个小镇,在我们这买一些皮毛补给一些食物。随着他生意的发展,他的船也慢慢变得更大更先进,以至于现在他的船已经没法停进我们镇的小港口,只能远远的抛锚在峡湾,划着小船过来。
我很明白,对于诺卡而言我们这个小镇上的这些皮毛已经不足以提供足够的利润值得他为此停泊,他完全可以直接前往维斯卡锡亚,更早的结束他这一段航行,他每次的到来都只是为了和我像今晚这样彻夜长谈,顺便以行商的名义给我一笔钱。
“萝瑞尔最近怎么样了,今天都没有见着她。”诺卡的提问打断了我的对他的回忆,萝瑞尔是我的妹妹,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父母在我们记事前就因为事故去世,萝瑞尔也因为那次事故双目失明,谁也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
“她在巴雅婆婆那里,最近婆婆身体不太好,也不知道是染上了什么病,一直咳嗽,咳得很吓人。去请医生的人还没回来,萝瑞尔她一直在那边守着。”巴雅婆婆是镇上的长老,也是她收养了我和妹妹。
“混蛋,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还和我在这聊天喝酒。快快,带我去看看,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诺卡说着就放下了酒杯拿起外套就推门要走我只好跟上。
“什么时候开始的?”一边走诺卡一边问起婆婆的病情。
“很多天了,以前她也有这样的毛病,但是过两天总能恢复,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持续了这么久的时间。”
越说诺卡就走得越快,当初在诺卡刚当上船长时巴雅婆婆给了他不少帮助,她也是诺卡进入德玛西亚准行证的担保人,要知道一个比尔吉沃特人要到德玛西亚做生意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巴雅婆婆虽然住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但似乎手上有着不少关系,写了几封信就让诺卡能够顺利的进入德玛西亚最大的港口维斯卡锡亚在那跑商。
所以对于诺卡而言,他现在蒸蒸日上的事业多亏了巴雅婆婆。婆婆听说诺卡的到来为了不让他担心还交代我不要把她生病的事情告诉诺卡,但婆婆这次病得很严重,我很怕她这次没法挺过去,如果诺卡知道我隐瞒了婆婆的病情让他没有见着婆婆最后一面,他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但我也不想在他风尘仆仆来到我们这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带给他一个糟糕的消息,以至于我一直没找到能够向他提起这件事的理由。好在他问起萝瑞尔,给了我一个话头。
还没进屋就听见了巴雅婆婆剧烈的咳嗽声。诺卡焦急的推门进去,萝瑞尔闻声赶来。“哥哥?还有诺卡···船长是吗?”以前萝瑞尔一直称呼诺卡“诺卡哥哥”但也不知道诺卡发什么神经,在某次过来时义正言辞的要求萝瑞尔称呼他“诺卡船长”态度十分坚决,但很显然萝瑞尔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习惯这个别扭的新称号。
“是是,本船长大爷来了,你怎么还是这小不点的样子,是不是你那混账哥哥没给你吃好东西。”诺卡摸了摸萝瑞尔的头发出了奇怪的疑问。
确实,在诺卡那高大又健壮的身体前对比起来萝瑞尔只能被称为“小不点”但是萝瑞尔也早已经是普通成年女性的身形。而且在萝瑞尔面前,诺卡总爱装出一副豪迈模样,他从来不以“船长大爷”称呼自己,除了在萝瑞尔面前。
“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快去看看婆婆吧。”萝瑞尔拿下诺卡放在她脑袋上的手,双手推着他催促着让他赶紧进里屋去探望巴雅婆婆。里屋,婆婆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甚至在看见诺卡后都没法找到一个间隙和诺卡打声招呼。
诺卡半跪在床前,握着婆婆的手,眼睛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萝瑞尔整理好刚才被诺卡弄乱的头发,坐在了床头的椅子上捧起一个装着汤药的碗,看样子刚才她正在喂婆婆喝药。
“让我来吧。”诺卡接过萝瑞尔手里的碗,声音有些颤抖。
“迪达尔,医生什么时候到?”诺卡扶起巴雅婆婆,艰难的喂着药,剧烈的咳嗽让汤药根本无法下咽,才将喝到嘴里就马上会被咳嗽喷得到处都是。
“今晚应该够呛。”我擦着毛毯上的药汁,回答诺卡。巴雅婆婆似乎有话要说,撑着床沿看着诺卡,但每当发出半个音节,声音就被咳嗽打断。
“从昨天起婆婆就开始咳血了,镇上的叔叔们都赶马出去找医生,但是最快也得要一天时间,希望明早他们能赶到吧。”萝瑞尔倚在床头默默的说道,眼泪打湿了她的黑色眼罩,在蜡烛的光照下被眼泪浸湿的部分泛着忧郁的光。
“太慢了,我去叫船医。迪达尔你跟我一起来。萝瑞尔你别伤心,我船上的船医虽然是个操蛋的酒鬼,但是医术还是有的,他肯定有办法。要是那个混账东西现在醉得没法看病,我发誓我会把他吊死在船头!”巴雅婆婆似乎是在抗议诺卡刚才粗陋又暴力的发言,举起手捶打在他的肩膀,咳嗽也更加剧烈。
“好好,我不该在萝瑞尔面前说这些,您就安心等着吧。”诺卡扶着婆婆躺下后便站起身出门往码头走去,我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路无言。
水手们的睡梦被船长强行打断,诺卡吆喝了两句,向大幅交代了下现在的情况后,不一会甲板上就忙碌起来。
有人把醉醺醺的船医拖到小船上,有人奔跑着从船舱里搬出各种箱子,箱子里装的是一切能当做药材的东西,还有人在想方设法的给那位船医醒酒。而诺卡笔直的站在桅杆下,双手环抱在胸前,眺望着远处的小镇,准确的说是婆婆所在的那间房子。
“我第一次感觉你像个船长。”我站在他的身边对他说。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个有些胆小有些奸诈的商人,月光照在他红色的船长外套上,这个比我高出一个头的壮汉如我所说的有了些船长的感觉。深陷的眼窝投下了一片黑暗让我在侧面看不见他的眼睛,唇线分明的嘴咬得死死的,似乎没有回答我的意思。我也只能悻悻的站在他边上,继续保持着沉默。
费了一番工夫,船医总算是被水手们用“海民的手段”唤回了清醒,我深刻的怀疑,如果他再醒得再晚一些,很可能诺卡的船就会需要一名新船医了。
物资摞满了船上的两艘备用小艇,诺卡在长时间的沉默后,终于发出了声响。
“出发!”
“是的,船长,是!”水手们异口同声的大声响应。
小艇被放下,在我们登艇后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开始划着船,我甚至都无法想到,小船能以这样快的速度在水面行动。到达岸边后,水手们跳下小船,搬起物资驾着船医向巴雅婆婆的房子奔去。
不得不说,诺卡有一帮好伙计,正是有他们这样的手下才给了诺卡想要前往北方航路的底气吧。
不多时我们就回到了婆婆的屋子,船医被两名水手驾到了婆婆床前,那些木箱也被堆在了门口。
“你们回船上去,留下两个门口守着。”
“是的,船长,是!”又是异口同声的回应后原本堆满人的屋子被瞬间清空。
“你给我好好看,治好了我会帮你还清在码头的赌债,治不好的话,你明白的。”诺卡放在船医肩头的手用力捏了捏,警告着刚从醉酒里醒来还有些颤颤巍巍的船医。
“是的,船长,是。”船医怯懦的回答道,卷起袖子开始了诊疗。诺卡看船医开始了工作,便不再打扰,用手搂过了我的脖子十分认真的对我说。“以后别在我手下面前说那种话,在船上我是船长,是他们的领导也是他们的铁律,你说那种话会让我没面子的。”看样子刚才在船上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让他这么严肃的和我提出如此要求。
“诺卡哥哥,不,是船长,你今天真的很像个船长。刚刚说话好威风啊。”萝瑞尔笑着对诺卡说,双手合十着,似乎想要为诺卡鼓掌。
“你!···”诺卡刚刚才教训我,现在轮到萝瑞尔脱线了。但是很显然诺卡对萝瑞尔没什么办法。“对对,终于认识到本大爷的魄力了吧。”诺卡哭笑着回应萝瑞尔,而正在偷笑的船医头上吃了一记劲力十足的掌劈。
一段时间的诊断后,船医站了起来,神情复杂的走到了诺卡跟前。
“船长,我想我可能需要单独和你汇报。”诺卡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坏消息,拉着我走到了屋外。
“你说吧,迪达尔不是外人,他也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诺卡支开原本在门口的两名水手后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吩咐船医交代巴雅婆婆的病情。
“是,船长。这位病人的病我没有办法···”船医话音未落诺卡腾的站起,揪住了船医的领口。
“听他说完诺卡!”我抓着他的手劝解道。
“你这样也可以说话,船医。”诺卡没有把他放下来的意思,咬牙切齿的让船医继续汇报。
“是,船长。我明白你现在很生气,但是这真的不是我能解决的,这也不是任何医生能够解决的,这位病人,不,她根本不是因为疾病才会这样的。”听他说到这里,诺卡的愤怒更升一级,揪着领口慢慢把船医提了起来
“那,是什么?”
船医踮着双脚,艰难的吐出他最后的诊断结果
“是魔法!船长!是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