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已暗下决心。我也明白随柔声一起会给自己带来危险。我不明白,这些柔声应该也会想到。但为何之前却会接受我同行的提议,不得其解的思考让脑子里一团浆糊。
“真是一个不安稳的夜晚,你说对吧?迪达尔老弟。”低沉的声音在我还陷入在无解的思考中愣神时,从我的正前方响起。抬眼看去,是那艘熟悉的小船,还有那个船上肥胖的身影。是塔姆。
“塔姆先生。你知道柔声在哪里吗?”我迎上前去,焦急的向他询问。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区别于我的急迫,塔姆十分冷静的回答我。
“那你能告诉我吗?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说要和我分别。”
“我答应了她不能告诉你。但是我能告诉你她离开你的原因。想听吗?还是想要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转,相信我,你绝对找不到她的。”塔姆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容貌和人类相去甚远,但我还是能从他的表情里察觉到,他的笑容更像是苦笑。
“告诉我吧,塔姆先生。”正如塔姆所言,如果柔声决心不再见我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找到她的,至少我需要搞明白,她离开的理由。
“简单的说,就是她害怕了。她怕你会死在她面前,也怕她自己会先一步死在你面前。之前她并没有对复仇这件事想得太复杂,她同意你的同行也只是单纯的想在最后的生命里多和你相处。那个叫莎拉的女娃娃提醒了她,你现在已经成为了她的软肋。”
“你的意思是我会影响她的复仇对吗?”
“这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在向你转述柔声告诉我的。我的理解是,对现在的她来说,你比复仇更重要。所以你当然会影响她的复仇。”塔姆摊手表示他也很无奈。“她告诉我说,她很希望当初没有遇见过你。让她沿着命运安排的轨迹去行动,不管结局如何都比现在有了牵挂后的痛苦来得更痛快。”塔姆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如果是换做其他时候,我肯定会觉得那样的一张脸十分滑稽,但我现在没有嘲弄塔姆的心思。
“我想帮她,塔姆先生。”我沉默了半晌,只从脑子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也和你一样。但是我不能破坏和她的约定。女孩拧巴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柔声这个可怜的姑娘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她没法处理突如其来的感情,所以她只能选择逃避。我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即便是她心底期盼着你能同她一起面对未来,她也没法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那些悲惨的结局即便是想象都足够让她崩溃。”
“至少让我和她当面聊聊。她还不知道我的决心,我不怕危险。我已经决心要自己推动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命运撵着往前走,我想要救她。塔姆先生,不论结果如何,但我想要去试试,试试把柔声从她的命运里解放,让她活下来。这是我之前答应你的,不是吗?我不奢求你能够信任我,但是请你帮帮我,告诉我她在哪,让我和她说说我的想法。”我激动地向塔姆央求,甚至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唉,我说过了吧,迪达尔不会让你失望的。和他一起去吧,柔声,遵循你自己心底的声音。别害怕,孩子。”塔姆没有回答我的,自顾自的对着船头的空气说着话。我很快就明白了,柔声就在那里,只是我没法看见。
“柔声,你在的话请听我说。我理解你的恐惧,但是你相信我,我不会让自己死在你面前的。给我些时间,让我帮你好吗?让我们一起去面对一切,即使结果可能不会如想象中那么完美,但那也好过你一个人独自承担。我愿意陪着你,我也不会被前路的危险阻挠,除非是你亲口对我说,你不愿意我让我跟着,不愿意让我插足你的命运。否则我会一直跟着你,就算我看不见你我也会一直循着你的足迹跟着你,直到你肯现身的那一天。”我对着那空荡荡的船头,用已经嘶哑的声音表达了自己的内心所想。按照以往来说,我是绝对不会如此坦诚的向他人倾诉,但我现在是真着急了,不管不顾只希望能够得到柔声的回应。
“多精彩的表白。”塔姆开始笑了,刚才脸上的沉重烟消云散,换回了那个有些恶心的笑容。
就在我观察着塔姆的表情变化时,衣袖被轻轻的拽了一下。是柔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旁。我凑过耳朵去,等着她的回答。
“你现在的声音和我有些像。我们又有了一个相似的地方。”柔声的声音里带着笑。“但是你的声音还会变回来,你也又多了一个让我羡慕的地方。”
“但是我很喜欢柔声的声音。也很喜欢柔声和我说话时的样子。”
“你打算怎么救我?迪达尔。该不是想要像刚才说服我一样说服我的心脏让它放弃复仇吧?”她说的心脏指的是那个恶魔,显然那个恶魔不会允许柔声放弃复仇,也绝对不会大发善心放弃柔声的灵魂。对于该怎样才能拯救柔声,说实话我也一筹莫展。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试试的。”
“如果没有成功呢?”
“那也是我们俩一起承担。”
“那还是请你多多努力,不管怎样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够成功呢。”
“明白。”
“那我们回家吧。”柔声松开了我的衣袖,我顺势站直了身子,一切又重回正轨。
正想要告别塔姆,却发现他和他的船已经消失。“你们都喜欢突然消失这一招吗?”看向同样擅长消失的柔声,她被我的话逗笑了,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
“以后能不能不要不打招呼就消失不见了。刚刚我都快急疯了,一路喊你的名字,估计又吵醒了不少熟睡的人吧。”和柔声并排走着,返回诺卡的宅邸,我禁不住向她抱怨起来。并没有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她也只是一直维持着微笑。我就继续自顾自的在那自说自话。“这到底是种什么能力,真是方便。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不再见我,那是不是我就真的这辈子都没法见到你了。以后如果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就能拿这个能力做为威胁,让我乖乖的向你认错。真是方便啊。”柔声笑得更开心了,用手捂着自己的嘴,肩膀也随着笑上下抖动。“想想那种场面就很滑稽。对着空气道歉。不道歉到满意就不出现,不行不行我怎么像是在给你出主意。以后你可别真的这么对我。”继续着没有意义的自言自语,我们回到了诺卡的宅子。
“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啊?”诺卡守在门口。“我还以为怎么了,大晚上的大喊大叫。整个屋子的人都给你吵醒了。”显然是我之前呼唤柔声时的动静太大,打扰了他们的水面。
“你想好该怎么和隆德交代吧,他又出去找你去了。柔声姑娘怎么跟你在一起,还好之前给你收拾出来的房间还空着,我带你过去吧。”也是辛苦隆德了,这几天他已经在外面找了我好几次,我得好好谢谢他才是。诺卡领着我们俩到了我房间斜对面的一个房间,那应该就是收拾出来给柔声住的屋子了。
“你们俩应该还没好到睡一个房吧?我这安排没有多此一举吧?”安顿好柔声,诺卡用肘子杵了我两下,满脸奸笑的问我。我白了他一眼算作回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继续被打断的睡眠。
就在我刚准备躺下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我下了床去开门,门外是柔声。
“如果你想进来的话,不用敲门也能进来吧?”神出鬼没的她,完全没有敲门的必要。按照之前的经验,只要她愿意,她能出现在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低下头,准备听她的回答。
“我以后不会在你眼睛里消失了。”柔声贴着我的耳朵比平时声音更小。
“你就特意来说这个吗?”没想到之前的自言自语被她当真了。没有后续的回答,她推了推我的胸口,我后退了两步。刚才交头接耳的姿势变成了正脸的面对面。柔声伸出手指在我的两只眼睛上画了两个倒三角形,手指很柔软,也很冰凉。画完之后,她伸长脖子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留下一句“晚安。”便匆匆离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留我站在门口,面红耳赤。
又是一个激动难眠的夜晚。
第二天我就明白了柔声所说的不会在你眼睛里消失是什么意思了。
早晨起床敲了敲柔声房间的门,把她唤了出来。打算陪她一起去她之前的住处收拾收拾行李。走到餐厅,出发前吃点东西。正巧隆德正在餐桌旁,我还没有好好向他道谢呢。
“哟,隆德。在吃早饭?之前麻烦你了,一直让你出去找我,替我担心。”
“哦哦,没事没事,我们也是怕你在外面碰见什么腌臜事。你没事就好。柔声姑娘呢?船长已经把你们俩的事都和我说了,她还在睡吗?要不要让仆人把早餐给她送过去?”隆德在问这话的时候,柔声就和没事人一样的站在我的身边。
“额···她不是···”我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手臂上被掐了一下。“她不是要回之前的住处收拾东西嘛,已经出门去了。”我立马了解了柔声“温柔的提醒”。
“这么早就出去了啊。你和我说说,那姑娘啥样啊?你怎么就和她勾搭上了。”看样子昨晚柔声在我眼睛上画的三角就是让我能够看见她的原因了,现在在其他人眼里应该都没法看见她。
“挺好的姑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和她勾搭上了,可能这就是命运吧。”我坐在隆德的对面,吃起了仆人准备的早餐。柔声就背着手站在我的身后,听着我和隆德的对话。
“那你和她好到哪一步了?接吻了吗?还是···”隆德还没说完就被我立马打断。
“还没还没,现在我和她只是朋友,朋友明白吗?别乱说话,怎么你跟诺卡一个德性。”真不敢想象如果任由隆德接着往下说还会吐出多少糟糕的词语,
“你都要随她去艾欧尼亚出生入死了还只是朋友?你们德玛西亚人是不是有点太含蓄了?想当初我和那个码头上的金发姑娘,就一个眼神,立马在船仓里来了个天翻地覆,虽然是需要收费,但是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爱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即便我一再提防,话题还是被隆德带向了粗鲁的深渊。
“不,我不想知道。我吃好了,得去找柔声了。你帮我和诺卡说一声啊,就告诉他我去哪儿了就行,省的他又操心。”我匆匆撂下这句话,逃离了餐厅。柔声一脸神秘莫测的笑,跟在我的身后。
柔声在这儿临时的家就在竖琴的不远处。她一打开房门,浓烈的熏香味就冲了出来。房间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用来放东西的大箱子。地上画着复杂的法阵,法阵的中央是一个正正的三角形,三个角上都摆着一个香炉,想来那熏香味就是源自于此了吧。
“这个是?”我指着地上的法阵伏下身子问柔声。
“你觉得我们俩只是普通朋友吗?”完全没有回答我的意思,柔声的反问让我一时语塞。
“这个是用来和我心脏对话的东西哦。只有在这个法阵里我才能和它交流。是不是味道太冲了?没办法,引灵香的味道太难散了,很难闻吧?”看我没有马上回答,她立马转移到了刚才我提出的问题。
“没有。我感觉这就是你的味道。我之前都是通过鼻子来感知你的。”好在她没有继续追问咱俩关系的问题,我到现在都没有想好要如何回答她。
“是嘛?那你就稍微等我一下,如果你觉得难闻了你可以在外面等我,东西不多,很快就能收拾好。”
“我都说了我不觉得难闻。我就在这等你吧。”柔声没有多做推辞,转身开始收拾起来。说是收拾,其实就是把大箱子里的东西分拣到两个小皮箱里。看着那两个皮箱,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之前用来装疤脸脑袋的那个皮箱。看上去很像,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如柔声所说,收拾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我们一人一个拎着箱子出了门。柔声在出门前告诉我她要去之前那个“夏尔的店”置办点东西。想来肯定又是武器一类的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