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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穿井

沿河奔波两月,刘备三人西至成皋、孟津,东至东平、济北,仔细遍察物候,虽有地方雨水稍迟,顶多是雨水少些,但大多面积不大,或三五乡亭,或一县之内,均无大患。

渐渐到了五月中旬,刘备遂心生疑虑,料想是自己多疑呢,今年或许无甚大忧患。却不想此时路人四处传着消息,河水下游济南、乐安、齐国三国连月不雨,?水、淄水几乎断流,禾苗多有旱死,官府无力治灾,到处人心惶惶,百姓们都已经四处逃亡了;又有人言关中之地也有旱灾,今年少雨,泾渭二水水位下降明显,但尚能支撑一二。

辨别消息真伪,权衡利弊轻重,刘备三人决计先就近前往青州境内察视灾情。于是三人昼夜不停,风尘仆仆,赶了十余日方从兖州赶到济南国。盘查之下,却也是各地旱灾轻重不同,没有外间传言那般惊悚可怖。轻者禾苗干枯,但百姓尚能汲水生存,只是今年收获全无,但重者却是土鼓、于陵、梁邹、高菀、昌国、般阳等县,土地龟裂,禾苗枯死,极目之内一派萧条之色,人口已是逃亡大半,似有不可控制之势。

刘备领着耿雍二人尽往灾情严重的地方跑。此时内心焦急不已,却也无甚办法,耿雍、钟离皋也只是干着急。三人连急带渴,过了于陵,所携之水都已用尽,此时已经是形容枯槁,嘴角起了燎泡了。

“玄德,你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眼下如此大灾,百姓活命尚且困难,路又在何方呢?”耿雍有些动摇了。

“天可怜见,天命难道真的难违,莫非苍天真要抛弃这一方百姓!”刘备并没有想出纾解旱灾的办法,连续的奔波、整日的焦急无望,这让他也不太敢肯定自己来到此地的选择,他的内心也有一丝丝动摇了。

“兄长,我曾听说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时苍天怕也不会心存仁念吧。”钟离皋也有些绝望。

刘备无奈,心里打算是实在支撑不住就放弃了,但还想继续尝试一下,“我们往前再走走,说不定就能找到一条出路。”

走到太阳西下,疲惫不堪的三人趁天晚,起了一些凉意就随便找个枯树,就着干草堆躺下了,昏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备梦见了一条绿树环绕、清凌凌的河水,掬了一捧,甘甜清冽,欢喜异常,待要伸手再掬时,那条河水却倏然不见了。他一急之下蓦然醒了过来,发现一只老鼠刚吱吱吱地从他脸上跑了过去,他陡然一个机灵坐了起来:老鼠身上是湿的。

刘备趁着清澈的月光,悄悄地跟了上去。走了十多丈,老鼠钻进了一团草丛中,刘备颇为纳罕,老鼠为何跑到这儿呢?他伸手摸了摸那堆草,突然发现草根处是湿湿的,倒是有些墒情。他转念一想惊喜的吼叫着耿雍、钟离皋,连忙抽出青铜剑连剜带刨起来。耿雍二人不明所以,以为刘备发癔症,此时倒被他吓了一跳。刘备顾不上解释,只是催促两人赶紧拿家伙挖那堆草。

三个多时辰过后,天色早已大亮,日头又早早的挂在东方了。地上,刘备三人却已经挖出了径长丈许,深约两丈,上宽下窄的一眼大井。此时,只见耿雍刚刚从井下递出一袍子土,刘备在井下用剑直刺有些湿润的土壤,只听咕嘟咕嘟的声响自地下传来,刘备凝神细瞧,一股股清水浑浊着泥土就不停的洇了出来,刚开始出水很少,又猛刺了几下,地下水越来越快的往外溢着,刘备就大吼起来:“水、水、水,出水了,哈哈哈哈啊哈哈,出水了……”。

耿雍、钟离皋二人此时在井上倒土,听见刘备的吼叫,忙下井来,见水咕嘟咕嘟从井底下冒出来,高兴地手舞足蹈,竟然哭了起来。在绝望中守候那一丝丝微弱的希望,在濒临灭亡中等待着生命的涅槃,而当希望悄然降临、生命涅槃重生,这一些又显得是那么轻盈、失真,难以言喻的兴奋之后却是无尽的平静与熨帖……

这一眼井水活人无数,方圆数十里内残留的百姓闻声来此汲水,后来此方百姓感念刘备三人恩德,唤此井为:沐恩井。此后十余天,刘备三人带领百姓在于陵周遭百里内,沿井查访地下水脉,共得井十三处,梁邹、高菀等地得其惠,纷纷仿效,掘井无算,并唤刘公井,至此旱情稍稍遏制,民心亦渐渐稳定。

不料刘备此举,却让一些人心有不满,一是乡间豪猾,不能趁灾侵占良田,招纳乡民,鱼肉乡里;二是太平道众,灾年百姓多有疾苦,民多愤懑,本利与他们伸张教旨,拓展根基,原想趁机在此布道,熟料竟被刘备搅和了,发展势头稍稍遭到遏制。

因此刘备三人虽然在乡野之间访行,却多有不便,屡屡遭到一些人莫名其妙的拦阻,或罹骂,或寻衅,或驱赶。走至临菑方才弄清频频受到滋扰的原由,至此已是六月下旬,刘备身处异乡,不想多惹是非,又见天已降雨,旱情得到缓解,便趁机抽身离开了齐国,绕泰山延宕在兖豫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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