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见张台下马请降,畅怀大笑,连忙下马躬身将张台扶起。
“张将军快快请起,今日将军来归,备心甚慰!”刘备紧握张台双手笑道。
“张台有眼无珠,不识将军虎威,此前多有冒犯,心中倍感惭愧!”张台脸色有些羞惭。
“张将军哪里话,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嘛,今日之后你我皆为兄弟手足,成了一家人,心中应无挂碍才是!”刘备好言抚慰张台。
“我早有听闻,将军能招贤纳士,麾下多有猛锐骁将,将军何不为我引见一番?”刘备心中惦记着解俊、史青等将,此时开口向张台询问道。
“不劳将军下问,自当如此!”张台颜色很是谦卑。
张台部下三千余众,见张台下马归降,此时尽皆丢弃刀枪、跪服于地。张台遂向后挥手一招,五六员将领模样的壮汉便疾步上前而来。
“这三人是解俊解文杰、史青史子良、答熙答钧平,皆是武艺超凡的猛将,这二人是舍弟张晖张仲明、张皖张叔亮,其余大小将领一时难以集齐,待日后再为将军引荐。”张台此时倒是颇为实诚。
原来张台,字伯举,是著县本地豪门,有良田数百顷,家资巨万,僮仆近千,在著县是首屈一指的大户。适逢乱世,黄巾盗匪扰乱县域,郡县长吏尽皆逃亡,无人治政理事。
张台便仗着兄弟三人勇武在身,散尽家财,招纳豪杰,占据著县城池。张台想借助坚城,壮大实力,然后裂土割据一方。
但是时运不佳,方有起色,就遇到刘备走马高唐。数次交手,在刘备手中,吃尽了苦头。最终被撵出了著县,投寄在苍头膺麾下。
张台对刘备是又恨又惧,但是数月以来,屡遭跌丧,张台倒有些自知之明,也明白了自己智术浅短,恐怕在此大乱之世难以成事。便歇了心中那份野望,想着再寻占一地抑或投效一方,谋一存身保命之所。
不料,刘备动作如此之快,一夕之间便攻破东朝阳,又紧紧将自己逼围住。见大势已去,加上心中那点乡土之念,而刘备才略超凡,远胜于己,索性便降了。
刘备听张台粗略介绍了数人,见解俊三人果然雄壮,张晖二人也颇为精干。心下甚是欢喜,遂一一见礼,而后一手拉张台,一手拉解俊,要与众人回东朝阳摆酒压惊。
刘备自与张台、解俊等将先回东朝阳,田豫、典韦、张飞等则在后收容张台部下。先缴刀枪,次收粮草,而后将三千余众分作数队押回城中。
张台等人是被逼降的,他们对刘备不甚熟悉,哪能完全信任,因此回城之时,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刘备自然知晓张台、解俊等人所思所念,因此只带了雍龃等数人随扈,示之以诚以安其心,一路上也少不得善言抚慰。
但是等到入城之时,张台看到苍头膺首级高悬在城门之上,心中倒是有些惊慌。心想自己屡被苍头膺算计排挤,对其自然愤恨。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没有向刘备投诚,自己会不会也像苍头膺一般身首分离,被其屠戮。想至此处,不由得后勃颈一阵发凉,心中后怕,对刘备的敬畏又增了一分。
张台心中想法刘备自然无从知晓,刘备只管将张台等人引至旧官衙内妥善安置,而后便处置俘获等事去了。
关羽忙前忙后仔细清点,斩杀东朝阳苍头膺及其麾下黄巾贼七百余级,俘获精壮三千多人,其余男女老幼五千多人,粮草谷物两万余石,车辆牛马钱帛盐铁等甚多。
而城外田豫除了收缚自东门逃散的黄巾士卒三百多人外,还与刘备等逼降张台所部三千三百多人,至于粮秣等物则所获无几。
等到理清俘获,日已西斜。刘备便令设宴,一则为众人庆功,二则为张台等人压惊。
次日刘备与众将商议去留,张台等皆列席其中。张台、解俊等人见刘备款待甚厚,至此心中方才安定,不再细说。
东朝阳南隔漯水,与菅县、邹平相距皆不过二十里,而两县如今尽被黄巾占据。苍头膺被剿灭,两县黄巾必然震动,至于两县动向,目前尚不得而知。夏侯博自然安排斥候仔细哨探。
左右不过两日,哨骑来报。菅县黄巾有两千多人,以何少目为首,邹平黄巾稍弱,有一千余众,以韦昌为首。两县黄巾听闻势力较大的苍头膺被剿灭,反应不一。
何少目与苍头膺交情深厚,扬言要与苍头膺报仇,但惧于刘备势大难敌,便派人联络济南、乐安等各地黄巾想要一同进兵。
而韦昌势力较小,为人怯懦,见实力远过于己的苍头膺都被剿灭斩杀,颇受震动,要放弃邹平,躲避刘备锋芒。
刘备怕何少目果然纠结黄巾群贼来攻,遂屯驻东朝阳日夜防守。又过了八九日,哨骑探知何少目联络济南、乐安众黄巾不得,气焰稍歇,于是心中稍安。
数日后,夏侯博探明,原来何少目联络的梁邹、台县、东平陵、临济、高菀、千乘等数县黄巾,大多贪图眼前安乐,且有朝廷官兵、乡里豪强掣肘,又嫌何少目资浅力弱,便都回绝了何少目所应。
刘备获此消息,心中方才大定。又与众人商议,以为兵马连月征战劳顿,且东朝阳俘获、归附之众甚多,也需时日清理安置,便都谏言暂时罢兵息民,回返高唐、著县。
刘备也想趁此难得的闲暇之机,整顿兵马、修理政务,便同意了诸将所请。
而东朝阳城防尚算坚固,且有苍头膺精心布设的层层防守措施,刘备不忍一旦丢弃。为了防备菅县、邹平二县黄巾,遂留下关羽一部屯驻东朝阳。至于俘获归附的万余士卒百姓以及辎重,则尽皆迁移至高唐、著县安置。
将东朝阳百姓士卒以及辎重移运至高唐二县,安置妥当又花费了了十数日时光。此时已经是初平初年四月下旬了。
刘备与沐并、简雍、刘元起、刘子敬、刘德然、齐悦、邢烈、张台、黄元等商议数日,打算铺排一些新的政事。
一者是将东朝阳俘获的五千余百姓编成两亭,安置在著县,与原有的三个妇孺老弱亭归并为一乡,名为甲基乡,以张台二弟张晖为三老,下辖五亭,分别为彭亭、怀恩亭、显义亭、十里亭、河阴亭。
其中怀恩亭、显义亭为刚刚俘获的黄巾百姓,与河阴亭皆分部在著县与河水之间,彭亭、十里亭分布在著县东西两侧。至于大小吏员,皆从张台麾下以及黄元部下选任。
这五亭百姓当下紧要之务便是开垦田亩,以备播种。
二者是修缮道路,凿建沟渠。
高唐、著县、东朝阳三县皆沿漯水分部,上下相距皆有百里。三县间官道失修已久,多已经被荒草淹没,难以辨识行走。若有军情,调动兵马皆有不便,恐怕会误了军机大事。因此,需要抓紧整修。
而高唐治下四亭田亩多已经耕垦熟稔,但是为了防备旱情以及便于浇灌,需要挖掘沟渠,将河水、漯水引至田间地头。
三者是牲畜家禽日多,为了便于蕃息,要特设专人司牧。
简雍的起初不重视此项,多有反对。
沐并引《周礼》春官宗伯第三鸡人条,“鸡人掌共鸡牲,辨其物。大祭祀,夜呼旦,以叫百官。凡国之大宾客、会同、军旅、丧纪,亦如之。”加以驳斥。
刘备不甚好读书,听不懂沐并所言。
沐并遂加以解释,说周朝曾专门设置鸡人,负责鸡牲,以供祭祀、朝会、宾宴、军旅以及丧葬之用,并且养鸡以在鸡鸣时分报晓,督促百官上朝,且有示警作用。
刘备又想起狗的作用,便同意了设置专人司牧群畜。于是,在各亭里挑选熟知各种牲畜家禽之人,专门负责牲畜家禽饲养蕃息事。
从此,设鸡人掌鸡鸭家禽事,设牛人掌牛事,设圉人掌马骡驴事,设豚人掌豚羊事,设狗监掌犬事。
四者厘定职位奉饷,却是重中之重。
沐并、田豫、简雍、刘元起等尽皆建议,如今已经统掌三县,事务繁杂,人皆有利害之心,为了使政务军情有所侧重,使人奋进,急需厘定税役秩俸之事。
如今周遭黄巾豪强遍布,郡县朝廷道路断绝,供奉税务难以交通,只能自行决定。
而军情压力甚重,粮草所需甚大。故而定下田亩五五分成之制,使百姓交足税赋以及食用之后略有余粮。
此制虽然使百姓负担沉重,但相较于朝廷、豪强层层盘剥,已经是好的了,足以让百姓有喘息之机。
至于亭里大小吏员以及各项执事则依层级,定为数等。大小吏员月俸细目如下:
伍长,月俸两石;
什长、里门监,月俸两石一钧;
里中父老、杜宰等,月俸两石两钧;
里正与亭中亭侯、亭佐、亭父、求盗等同,月俸三石;
亭长则与乡中啬夫、游缴、乡佐、有秩等同,月俸三石两钧;
乡中三老则与县史、县佐等县级佐吏同俸,月薪四石。
至于县中其他吏员,自刘备以下除了按定额配给领取食粮,并无薪俸。
家有军士的军户,税赋自与民户不同,共分为三等。
一等为屯垦戍守之卒,税制以收成多少,与县府四六分成,县府得四、屯垦之户得六;
二等为刘备、关羽、张飞、田豫等部所辖精锐猛士之家,税制则为三七之制,县府得三、军户得七;
三等则为免税之家,此等是刘备准备从三县百姓以及军中所有将士中筛选的果敢骁锐之士,目前暂未实行。
大略已定,当即执行。前三条尚可,第四条则涉及各家各户以及大小吏员的切身利益。如今正值动荡年月,百姓们苟活下来已是不易,即便是与太平年景相比,五五分成之制已经算是惠政了。
高唐、著县亭里间百姓问讯无不额手称庆,两县百姓一时之间尽皆定心,诚心拥戴刘备。而大小吏员也自此归心,干劲十足。
税制已定,又涉及军屯之户,兵制自然要做变动。但首先要做的却是安置东朝阳苍头膺、张台二部所得的六千多士卒。
这些士卒中并非全是精壮之辈,有一多半是老迈、伤残、羸弱、年幼之人,战力几无。
因此刘备决定将这些人全部从军中沙汰出去,配与人家,散布在著县五亭之中。剩下的两千八百多人算得上是有些战力的精壮,遂将其编为两部,作为屯垦戍守的军户,分别屯驻在高唐、著县。
第二件军务便是刘备此前提起的将麾下尚未婚配的士卒与高唐、著县的无夫妇人结合之事。
军中尚未婚配的士卒有近两千人,而高唐著县没有婚配的妇人却有四千余户。为了省却麻烦,田豫索性出了个主意,以军中之曲对民籍之里,编好甲乙丙丁等数,以拈阄为准,那个兵士抓到那个妇人,便与之成家,不得挑选俊丑。
如此倒也干脆利落,两千丁壮,不消半日便都成了有家室之人。而那些妇人不仅能够成家,减轻家中负担,且能沾到丈夫的福气,少交不少税赋不说,在邻里街坊之间也颇有荣誉,自然对自家男人疼爱有加。
成了家的兵士,尝到了好处,对刘备也就更为贴心敬服了。合民心军心的政略接连实行,刘备的威望在高唐三县一时间无人能及,刘备自此也算完全在此地扎稳了脚跟。
新的政事军务渐渐理顺,刘备便着手在所有百姓、兵士间选取果敢骁锐之士,打算组建一支勇猛无敌的步武营,刘备已经将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虎步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