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但电路还没有修复。我打电话给老板,告诉他店里的设备都无法使用。他叫我回家。
天空依旧一片昏暗,分辨不清某一朵云的轮廓。地面潮湿,积着水,模模糊糊倒映着天空的颜色。没有一扇窗里透出光亮,也没有一个声音掩没屋檐下滴答的水声,仿佛我面对着一座无人的鬼城。我走到广场中央,四望,只有我一个人。
一辆警车驶过远处的街道,向我家的方向走去。
我也回了家。那条小路已经泥泞不堪,走在浅草中,到家时鞋子上已经沾满了雨露。两座房子仍旧立在田后山前,一高一矮,一新一旧,一阵雾气在屋后游走,一口枯井守在屋前。我走捷径回来,比警车还快了一步。我站在屋檐下,看着那辆警车驶过田野中间那条狭窄的泥路,颠簸着开到张岩房前的空地上,和他红色的小轿车并排停在了一起。
“张霄是吗?”
“是。”
“人是他杀的?”
“没有,我们没有明显证据,只是把他列为怀疑对象而已,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你们来找我干嘛?”
“正是因为不能确定,所以才要麻烦您向我们陈述一下您知道的有关他的情况。”
“所以我可以帮你们定罪喽?”
“不是定罪,只是了解一下情况。”
“哦。”
我站在屋后,躲在窗边,听着警察在张岩的房间里向他问话。
“人应该就是他杀的。”
“您先别激动,我们说了,我们只是要了解一下情况,不是要定罪。”
“我觉得就是他杀的。你们应该多调查一下他,总会找到证据的。“
“好好好,这样,张先生,我们提问题,您如实回答就行了,好吗?”
张岩沉默了一下会。“警官你们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
“第一个问题:您弟弟张霄,平时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呀!他这个人呀,警官我和你说,又冷漠又自私,乖张暴戾,板着一张脸,动不动发脾气。像杀人这种事呀,我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做出来的。“
“那他和家人相处得怎么样?”
“可糟啦!警官我告诉你啊,我们家里每一个让你喜欢他的。就拿我和我二弟说,前几年就因为他的一点小事,他就没完没了冲我们发脾气。这不,我和二弟实在受不了他了,这不就搬出来了吗。“
“哦。那请问这个矛盾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嗯……呃……这个,那个,警官,这我年纪也不小了,记性也不好,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哈。反正就是点屁大的小事就对了。”
“嗯,没事儿,你以后想起来了可以再告诉我们哈。那,你知道他涂鸦的爱好吗?”
“呃,这个……他房间里好像有一些他自己涂涂画画的东西,其他的我就不怎么清楚了哈。我也没怎么了解过他。不过学校里那副涂鸦,我觉得十有八九是他弄的。”
“你知道我们调查他的涂鸦了?”
“呃……呃……这个,警官你这刚提起了对吧!然后我又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一些这样的议论,就,就随便说说。警官你们是调查他的涂鸦了是吗?结果怎么样?”
“这个暂时无可奉告。“
“哦。好。“
“那你知道他和王子仁有过什么来往吗?”
“王……谁?”
“王子仁。”
“哦,对。王子仁。刚才一下没听清楚。”
“先生你不要这么紧张,没事儿的。”
“我没有紧张啊。王子仁是吧?他怎么了?”
“你知道你弟弟张霄和王子仁有过什么来往吗?”
“哦。有!”
“什么来往?”
“他以前在祈安中学读初中,肯定和王子仁有过来往。”
“那时候王子仁还在别的学校。”
“哦。那……他的便利店就在学校门口,没有来往也说不过去。”
“还有吗?”
“嗯……没了。”
“你还有别的想补充的东西吗?”
“没。没了。不过,警官,我觉得学校涂鸦真的是他弄的话,那人肯定就是他杀的,他就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好啦好啦,张先生,”警察说,“我知道你和你弟弟有矛盾,但是第一,我们并没有直接证据说明学校里的恐吓涂鸦和他有关,第二,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说明涂鸦和王子仁一案有关,第三,我们没有任何张霄的杀人动机,好吗?就我们所知,他甚至没有和王子仁有过任何来往。您放心,我们会继续调查的。”
“好,那你们多调查一下他。”
“嗯。”
我一转身拐过拐角,躲到了房屋后。两个警察夹着几本册子走出来,走进了警车。在田野上游荡的稀薄的雾气里,那辆警车顶着黯淡的车灯,开上泥泞的田间土路,颠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