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046年,鹿台。
身穿冕服,头戴皇冠的商王帝辛高坐在王座上,将胳膊抬起,垂头嗤笑着看了眼冕服上的玄鸟,“也罢,即为良禽,理当择栖。人亦此,况乎……”
话至半,一声响彻天际的凤鸣声忽然传至大殿。接着周遭气流仿佛沸腾了般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好似波浪般剧烈地抖动起来,之后一只长约丈许,喙如鸡,颌如燕,颈似蛇,翅似鹏,爪如鹰,身尾如雀,全身皆覆红羽的赤色玄鸟竟是闪着红光闪电般直飞如殿内,最后悬停在王座前的正上空。
人去楼空,大殿上本就所剩不多的大臣和侍从们此时全都匍匐着跪倒在地,莫名的威压以及周遭骤升的恐怖高温已经使得一大半的人晕死了过去,可偏偏晕死过去人却仍旧诡异地保持着下跪的姿态,仿佛就连晕倒也是对玄鸟的一种不敬。
“可愿赴死?”玄鸟竟吐人言,无法言说的巍峨气势如天谕般不容置疑,仿佛连死也是种恩赐。
分不出性别,更听不出喜怒的话音刚落。随着玄鸟如大鹏般的巨翅轻轻一扇,似细羽又似飞萤的亮红色光屑跳动着自它双翅间飞散开来,凡所落之处,无论材质均在一瞬间如遇油般剧烈地燃烧起来。只一眨眼的功夫,整座大殿就已熊熊燃烧起来,而那些匍匐跪倒在大殿上的人竟是至死都保持着那个姿势,如石像般连哪怕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未曾发出。
火海里,商王帝辛大笑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郁,如鱼入水,若鸟出笼,仿佛重生了一般,伴着一声声清冽的凤鸣响彻整座商都。
2019年六月二十七日,晚九点十分。
又到了放学时间,吕铭和他发小照例背着书包相伴回家,然后照例在经过学校门口卖烤肠的小推车时没经受住诱惑。两人石头剪刀布,最后输了的那个人,也就是吕铭,含泪斥巨资买了两根,两人边走边吃。
“小白,你说我妈要是知道我考这么一点,会不会打死我啊?”路灯下,手拿烤肠的吕铭愁眉苦脸道,这句话他几乎每次考完试都会说一遍。
“你又不是第一次考这么点。”徐小白作为他的发小,早就习以为常,随口甩了一句,便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手中那根被烤得外焦里嫩的烤肠上,他舔了舔嘴唇,又咽了口唾沫,这才心满意足的咬了上去。
特意叮嘱老板要多放的孜然和辣椒在口腔里瞬间炸开,滚烫的肠肉顺着舌尖在口腔里翻滚着,徐小白满足了咬了嚼了几口,闭上眼睛极其享受的仰天长叹道,“果然,白嫖的它就是香啊!”
吕铭扭头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继续为他的今夜处境而担忧。
“哎!”他叹了口气,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连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烤肠,他现在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吕铭忽视掉徐小白刚才关于烤肠的评价,接着上一个话题扁着嘴道,“可问题在于是不是第一次都不妨碍我妈把我打个半死啊!”
愁啊愁,愁断头。自从高二下班学期以来,考试的频率就骤然突增,本来一个学期两次的考试,硬生生加为一月一次,而且听说从下个学期开始还要周考,每每念及至此,吕铭就越发觉得自己前途一片黯淡,对于今后的生活,他现在能想到唯一的形容词就只剩生死难测了。
头顶一头黑色卷发的徐小白看着自己这个每次考试都像是在历劫一般的发小,没来由笑起来,幸灾乐祸道,“我的意思是都这么多次了,你还不习惯?”
习惯什么?”
徐小白耸耸肩贱兮兮地笑着,“嘻嘻,当然是习惯每次考完试都被你妈揍一顿喽!”
“喂,还是不是兄弟?见死不救也就算了,还要说风凉话?”吕铭颇为幽怨地瞪了徐小白一眼道,“就不能说点有用,能解燃眉之急的话?”
“比如?”徐小白嘴角噙笑,颇有深意地斜着瞥了吕铭一眼,这货脑袋里在想什么,作为发小的他还能不清楚?
“比如……”边说,吕铭脸上的幽怨边逐渐转为谄笑,接着他拿手抓住徐小白的一只胳膊,撒娇似的晃着,两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徐小白,用极其欢快的语调说:“比如……今晚我去你家,能躲一晚是一晚,能拖一天是一天?”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条昏暗的小巷前,这是条夹在两座写字楼之间的羊肠小道,里面不光没有路灯,还有好些个恶臭难闻的垃圾桶就塞在两边的通道口,像是守卫一样让那些企图经过此处的人闻而生怯。再加上两边写字楼的空调外机总是时不时地往下滴水,这条小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就变成了连流浪汉也懒得光顾的不毛之地。
不过这条小巷确却是吕铭和徐小白每天上下学的必经之路。因为不管怎么样,他们两终究还是觉得忍受一时半会的恶臭要比多绕两天街来的划算些,至于空调外机往下滴水,其实只要小心点走中间就不会被淋到了。当然事实无绝对,要是大风天气的话,两人还是会选择绕大道而行。
徐小白在拐进巷子前吃完他手里的最后一口烤肠,然后把竹签朝巷口的垃圾桶一丢,也不去管有没有扔进去,拍拍手转头对吕铭语重心长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
“那就先躲了初一再说。”吕铭不假思索道,他总是这样,习惯性的拖延,习惯性的害怕面对那个迟早要面对的难题。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拦住正准备往右拐的徐小白,然后囫囵吞枣般把手里还剩大半的烤肠一口气嗦完,接着闭上一只眼睛,拿竹签对准不远处的垃圾桶来了个远投。
竹签在两人的注视下稳稳地飞进没有盖的垃圾桶里。
吕铭嘴角翘起,然后一脸不屑地扫了眼垃圾桶旁刚才徐小白并未丢进去的那根竹签,扭头朝许小白挑了挑眉,一脸神气道,“你也就是考试比我厉害点。”
说完,吕铭心满意足地在徐小白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拍拍手准备继续往前走。
“等……等一下。”可这次却换成徐小白伸手把他拦了下来,徐小白不服气道,“我投的时候哪有你那么近?不算不算,重来。怎么就我只考试比你厉害了?”
“切,重来就重来。”
男人致死是少年,况且他们两可不就正少年?
徐小白说完缓步走到垃圾桶前,然后把书包从背上放下抱到胸前,准备翻一张纸巾出来,包在手里去拿吕铭刚才已经投进去的那根竹签。
可还没等他把纸巾翻出来,吕铭就已经直接上手,从九成满的垃圾桶里把那根竹签捻了出来。
“你可真够恶心的。”徐小白全程一脸嫌弃的看着吕铭,皱着眉头丝毫不掩饰自己想法,脱口而出道。
吕铭同样还以徐小白一个嫌弃的眼神,“切,你还真够矫情的呢!”
言毕,两个互相嫌弃的人共同指定了个位置,然后开始了正式的“投射比赛”。
第一个出手的是徐小白,他站在那道由两人书包共同垒成的“起始点”后,右手拿三指把细长的竹签捻住,左眼微眯,拿右眼瞄准位于正前方巷口那只已经没了盖的垃圾桶,接着右手猛地一甩。竹签脱指而出,在空中呈现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yes!”竹签朝着垃圾桶正中心的位置稳稳地飞了进去,徐小白激动地跳起来,然后一脸神气地朝站在一旁,扁着嘴的吕铭挑了挑眉道,“怎么样,我不只学习比你厉害吧?”
吕铭翻了个白眼,“切,还没比完呢,别高兴的太早。”
徐小白笑着跳到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吕铭则皱着眉头站在徐小白刚才站的位置上。
说实话,他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只要压力太大,他就总是表现不出自己该有的实力来。他有些后悔让徐小白先投了,早知道就该自己先的。他已经决定了,一会要是投不进,就找理由说是太紧张,再来一局。如果徐小白不答应,他就说算咱们各胜一局,然后要求加赛,到时候自己说什么都要第一个投。
或许是想好了退路的缘故,吕铭突然间又没那么紧张了。
他屏住呼吸,右手缓缓抬起,同时手腕和胳膊一起发力,用三指捻住的竹签呼之欲出,可就在这时他突然被人从侧面狠狠地撞了一下,力道之大使他瞬间就失去了重心,已经出手的竹签也被迫改变了方向,彻底偏离了路线。
“不算,这次不算,咱们重……”这可把吕铭急坏了,他一边因失去重心而向后倒去,一边大声喊着,两只胳膊向后撑着支在地上。
“小心……”徐小白也在喊着,吕铭抬头望向他所在的位置,徐小白右倾的双手和身体告诉吕铭他就是那个刚才推自己的罪魁祸首,可这些现在已经都不重要了。
一把闪着寒光,足有20厘米长的匕首就横在吕铭的正上方,而手拿那把匕首,身穿黑色连帽卫衣,戴黑色口罩的男人此时此刻正恶狠狠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