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牧马,西边放羊,热辣辣的情歌就唱到了天亮……”
叶建国哼着歌,将气氛带动的十分活跃。叶天月挥舞着肉嘟嘟的小手,跟着叶建国哼“斯边方羊哦……”,她在马爱花怀里蹦呀蹦,可马爱花捆得更紧了。
山路不比车身宽多少。在后座,叶天星靠边坐着,他趴在车窗看到的就是陡峭的山壁,深不见底的山涧,和另一座白茫茫的大山。
叶天云靠里坐,他满眼都是镶满怪石的黄土坡和路边并不洁白的积雪。
大山里的人们响应国家“要想富先修路”的号召,在政府的帮助下,完成了这项巨大的工程。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大山里的人都是为了后辈而活,他们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就基本结束了,化作偶尔的酒后谈资。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登高望远,皑皑雪山,壮丽雄伟,烟雾缭绕。
小皮卡驶进大雾之中,打开远光灯,也只能看得见车轱辘下的路,不由得放慢速度。
叶建国开得很稳健,但马爱花还是很揪心“慢点开”。
而三个孩子可高兴坏了,叶天月不用说,童真就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能感觉到快乐,哪怕摔倒,仰起头也是笑面如花。她坐在马爱花腿上蹦个不停“啦啦啦,哦哦哦……”
进大雾之前,叶天星视野宽阔,一直在感叹雪树银花。进了大雾,他更激动了,额头顶着车窗往外看,对烟云十分好奇。
“大哥,你快看”原来他哈气在车窗上,画了一幅画。额……不堪入目,除了猪鼻子,全是人的面部特征。
“你的这是啥哦!”一直看向窗外的叶云天回过头,他对这幅画十分无语。
“我画的人啊”展示了自己的大作,叶天星擦掉继续哈气。
“你明明画的猪鼻子,哈哈哈”叶天云笑到。
“你在窗户上写名字试试!”马爱花转到后面来笑着说。
……瞬间尴尬了,不是不会写,而是提到写字读书啥的就很扫兴,小孩子最不愿意的就是大人说学习,而马爱花只是想在叶建国面前展示一下,我把孩子的学习看得可重要了!
“没事儿,没事儿,随便画”叶建国常年在外,十分珍惜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向马爱花使了个眼色道。
别看叶天星小小年纪,这可是个机灵鬼,邻居都跟马爱花说“你们这老二可机灵得很呀”。
还有一个退休老大爷说“爱花,你可要好好教这老二哦,这小子鬼得厉害,教好了是个人才,教不好可是你的大麻烦”。
叶建国简单的一个眼神,叶天星尽收眼底“叫你一直说我,还不是乖乖听我爸的话,哼!”小孩子暗自较劲,撇了马爱花一眼,闹腾得更厉害了。
叶天云一直比较沉默,性格温和,马爱花一开口,便继续望着窗外,他也对大雾十分好奇:这雾是怎么形成的?雾里面有什么?山顶上会有神仙吗?……
“爸,这雾到底是啥啊?”叶天云抵制不住好奇心。“这雾就是水气,它碰到东西就变成水珠了。”
“水为啥就要变成雾嘞”
“水被太阳晒了就变成水气,水气聚一起就变成雾了。”其实雾不是这么形成的,但是叶建国尽力用自己的头脑去满足叶天云的好奇心。
“那雾为啥就只在山上有啊,白龙江那么多水,都没有雾”这下可真难到叶建国了“咳咳,天云好好学习,等你考了大学,这些你就都知道了”
“哦”叶天云答应了一声,叶建国也松了一口气。
马爱花接话道“天云你还记得不,小时候去外公家,
外公外婆,姨姨,舅舅都在,大家围着火灶聊天。
外公问你:“天云呀,你以后要干什么呀?”
你说:“我要考大学”大家听了都很开心,然后大家还没笑呢,
你就说“给爷爷烤一个,给爸爸烤一个,给妈妈烤一个,给外公烤一个,给外婆烤一个,给你们都烤一个,烤得黄黄的,嘎嘣脆”
把你舅舅都笑哭了”
“哈哈哈……”小皮卡里爆发出叶建国爽朗的笑声。叶天月挥舞着肉嘟嘟的小手“咯咯咯,哦哦哦……”。叶天星也不知道为啥爸爸笑了,不就烤大学嘛,但是欢快也感染了他。
叶天云脸稍红,继续看向窗外,虽然大学在他的意识里还很陌生,但他也知道了:考大学很难,爸爸常提的“青华燕大”更是不简单,还有就是大学不是用来烤的,这和烧洋芋不是一个理儿。
叶天云在窗户上哈了口气,一笔一划的写上自己的名字。规规矩矩的方块字看不出气质和境界,但看得出踏实和专注,他炯炯有神的眼神想通过“叶天云”三个大字看透这漫山大雾。
下午三点,“嘟—嘟—嘟——”叶建国看到了蓝色白边的牌子〔叶家沟〕,村里很少来车,所以村民们听到喇叭声就知道是谁的车了。
谁约好了要搭哪个师傅的车去县城,谁家城里亲戚请哪个车师傅捎粮米油盐,或是谁家孩子乘哪个师傅的车回乡了……
只需要在村口按一下喇叭,就会有村民赶来,准错不了。
叶建国在家待这半年也没让自己闲着,除了处理些叶天云学籍上的事儿,经常在村儿里到县城的这条路跑车赚点。
这一路的人都认为叶建国为人稳重和善,开车技术很好,这辆小皮卡坐着也很舒服,所以对叶建国十分亲切。叶建国在沿路村民中感受到了温暖,所以经常走着一道儿。也不图能赚多少钱,就是闲不住,找点事儿干。
叶建国到了停车场下车,跟早已等着的叶忠说:“我先把娃儿们带着,上去看看我舅,黑饭估计上面吃了,我买了两吊肉干儿,你先提回去”。叶建国虽然和叶忠说话了,但是不看叶忠,也不叫爸。
(这块地方管岳父岳母叫舅舅妗子,因为马鞍山比叶家沟地势稍高,所以一般都是上面,下面。大家习惯说上下,不常用东西南北)
叶忠嘴不张,嗓子发出“嗯”的一声就算是回复,也不看叶忠,爬到车窗上逗了逗叶天月的脸蛋儿,粗糙的蜡黄脸露出灿烂的笑容。
“月月,叫爷爷”马爱花教叶天月。而叶天月被长满茧而且有一道道划痕的手摸疼了脸,她抛开叶忠的手,把脸埋在马爱花胸前。
叶忠满脸无奈,马爱花赶忙喊“天云,老二,快叫爷爷”。
叶天云懂事儿,打开车门,拉叶天星下车,叫了声爷爷。
叶天星也跟着叶天云喊爷爷,但是都没抬头看。
这也怪不得孩子们,叶天云母子四人在三斩梁住了快五年,叶忠没来看过一次,电话都没有打过,对于这三个孩子来说,叶忠就像是个陌生人。
但叶天云外公外婆可不一样,每年腊月都会带着一条猪后腿,一条猪前腿和四个猪蹄儿来看孩子们。正月里又会捎两桶猪油。
因为马爱花妹妹嫁给了乡上一大户,并不缺这些。而叶家五口出门在外,马爱花带着仨孩子。这让叶天云外公外婆非常心疼。
马爱花对父母也十分愧疚,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还让父母这么操心。
“给,这袋子里是两吊肉干,这个包包里是两斤茶,你先回,我晚上就下来了”说罢将东西放到叶忠身旁,抱叶天云上了车。
叶天星还在叶忠怀里。
“我滴娃娃,晚上就回来哦,爷爷把炕都烧好了”叶忠泪水直流,说话带着哭声。他蹲在地上,用自己的双腿把叶天星的腿夹住,紧紧抱在怀里。
听着叶建国的话,叶忠仔细端详了会儿叶天星,本来要亲叶天星嘴巴,被躲开后,亲了亲额头。
叶忠抱叶天星上了车,叶建国关了车门,摇了摇,确保关好了。
大雾散去,太阳已经停靠在草山顶了,小皮卡向马鞍山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