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早,苏离忧带着会武功的夏竹还有天衡乘马车离开皇城,对于镇国公拨来的浩浩荡荡的护卫大队她只留下一队五人,其余人皆被赶了回去。皇城到绫下并不是很远,苏离忧打着低调行事的主意。她不知道的是,苏戟对于她的这次出行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还未到城门,苏离忧便听见一道慵懒又熟悉的声音,“欸,你这是要去哪啊?”她掀开帘子一看,发现正是好友沈风岩——沈将军的儿子,展颜一笑道:“去绫下。正巧,你也一起呗。”语气是商量的语气,但沈风岩分明在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看到了“不能拒绝”四个大字,挑了挑眉便上了马车。
沈风岩大咧咧地坐在车上,了解事情经过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忘了什么?苏离忧疑惑:“没有吧。”他一副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那个为沐长宁驾马的车夫去哪了?沐长宁回皇城自然是要坐马车的,但据你所说她到后门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人。车夫不在,丫鬟也不在,不是两个都死了便是……一个人把另一个弄死了。”
苏离忧下意识想反驳,要是两个人都还活着呢?转念一想,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这个几率不大,因为比起把人藏着,直接杀人灭口更简单省事,一了百了。但车夫和丫鬟都是沐长宁从侯府带去的,会自相残杀?突然,她想起自己当初发现的不属于长宁的衣服……也许,那车夫真的有问题。
见她陷入沉思而蹙起了秀眉,沈风岩不太习惯,开口打破沉默:“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苏离忧闻言抬起头,看到那张洋洋得意的脸,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对,你最聪明。”得到对方赞赏的眼神,她更是萌发了往他脸上打一拳的想法。“咳咳。”沈风岩顿觉阴风阵阵,马上转移话题:“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苏离忧果断道:“找乱葬岗。”
令她郁闷的是,皇城与绫下之间的乱葬岗非常多。一路上走走停停,拿着根据忠义侯府丫鬟的描述做出的松墨画像比对着尸体,一行人身上都沾了尸臭味儿,加上湿漉漉的雨天,更叫人难受的不行。傍晚便在一个小镇上落了脚,各人洗漱完后在厅堂里用饭。
苏离忧无精打采,想着会不会是他们的方向错了?邻桌客人的闲谈不时传到她耳里,起初她并没有在意,却突然听见有人说:“那边越来越臭了。好好的镇里多了个乱葬岗,真是晦气!官家也不理……”
她立即起身,笑眯眯地向他们那桌走去,请教般问道:“大叔,您刚才说有乱葬岗在镇子里?这是怎么回事呀?”那人见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摆摆手道:“你个小姑娘问这些事情做什么。”“哎我这不是没听说过嘛,大叔您就跟我说说呗。”她赖着不走,一副想听故事的表情。
那中年男子看她真的好奇,便告诉她,那乱葬岗在小镇东边,原本是一个富商的府邸,莫名着了大火,人没事,就是屋子烧得只剩一个壳子,那富商刚好要到外地做生意,就迁走了。后来很多乞丐把它作为藏身之所,饿死或者病死都在那。渐渐地,镇上没钱买棺材的人也直接把亲人的尸体用草席一裹扔到那。“倒是苦了周围的人家。”男子感叹道。苏离忧回来把情况与大家说明,决定吃完饭就去走一趟。
天色已晚,一行人朝着小镇的东边走去。街道上很是冷清。一阵风吹过,几个破篓子欢腾跳跃起来,从这头咕噜噜滚到那头,叫这条街多了几分阴森诡谲之感。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那所谓的乱葬岗,远远地就飘来一股恶臭。“得,看来回去又要再洗一遍了。”沈风岩打趣道。
苏离忧不理会他,径直走向那乌黑的宅子,推门而入,破旧的门发出刺耳的声音,里面一片死寂。那男人说的不错,这地方遍地横尸。她接过夏竹递来的灯笼,仔细照看地上尸体的脸。其余人也纷纷照做,一时间,偌大的宅子里只剩走动的声音。
“咦?”天衡转身摸到一具尸体上的衣物,突然出声。一旁的夏竹吓了一跳,瞪着他说道:“你干嘛啊!怪吓人的。”“不是,你看这种衣料很是绵柔顺滑,灯笼的光照过还有金纹隐约浮现,应该是皇城才有的吧?”天衡问。夏竹闻言凑过来摸了摸,发现的确是皇城特有的上等布料。天衡用灯笼缓缓照上那张脸,兴奋地对苏离忧喊道:“小姐,我找到了!”
大家都聚拢过去,看清地上女尸的脸后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松墨了。她敞开着外衣,而里外的料子分明并不一致。苏离忧蹲下身,视线往上移,她便看见她的胸口处有着大片早已凝固发黑的血迹。这么看来,应该是沐长宁和松墨互换了身份从而逃脱。明明是坐着马车却突然互换衣物,这防的人,自然就是车夫了。
对方要杀沐长宁的想法太过坚决,以致于苏离忧现在的怀疑从柳姨娘转移到她背后的一双手上。因为以柳姨娘平时的作风手段,还做不到这么环环相扣。污蔑长宁偷情,让车夫在她回府路上动手,发现错杀后又贿赂嬷嬷在侯府下手,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像条毒蛇一般死死咬住沐长宁,动作迅速又狠辣。苏离忧顿觉毛骨悚然。
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沈风岩,他听后皱眉道:“沐长宁这是惹上了什么人。在被揭出偷情之前,肯定还发生过非常严重的事。”“只能到绫下再查了。”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苏离忧吩咐两个亲兵护卫明天将松墨的尸体带回皇城,便走回客栈准备洗漱休息。路上,沈风岩好奇地看着她,感慨道:“认识这么久,真不知道你苏离忧还会害怕什么东西。”
他见她无论是腐烂尸群,还是阴森废宅都面不改色,着实有些惊讶。毕竟她虽出身将门,但从小娇养在深闺,只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就这身胆量和气度,他能感叹一句真不愧是将门子弟么?
苏离忧闻言,扭头对他说:“我最害怕在意的人离开我。”沈风岩一怔,酝酿着该说些什么,她却打了个哈欠道:“快走吧,你身上的味儿真是难闻死了。”他轻笑着摇摇头,与她并肩走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