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昊上下打量着他,道:“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一个价格,说吧,背我下山需要多少银子?或要其他什么报酬?老夫一生光明磊落,恩怨分明,不想欠下不明不白的帐。”
黄乾坤略微有气,道:“前辈,我背你下山并不是为了报酬。那四人狡诈无比,我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想他们的奸计得逞而已。”
东方昊哼了一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个人不求名、不求利,不成是圣人君子?然则圣贤莫过孔子,他周游列国、奔波一生的目的,还不就是为了谋求一个官位。孔圣人曾言‘我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难道你犹胜于孔圣人?”
黄乾坤倔劲上涌,道:“晚辈岂能与孔圣人相比,但亦曾闻孔圣人言:‘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既然前辈将我与孔圣人比较,那不好意思,在下先行告辞了!”转身便走。
东方昊面部肌肉抽搐,道:“年轻人,你把我背下山,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要是在此前,莫说给一百两银子,给一两银子黄乾坤都会高兴得跳起来,但他天生一付倔驴脾气,脾气上来,别说一百两,一千两也留不住他,脚步加快,转眼间已走出二十多步远。
眼见黄乾坤越行越快,越行越远,东方昊不由得真的急了,叫道:“年轻人,老夫说错话了,请你背我下山,不给报酬便是,老夫肚子饿得慌,还请替我找点吃的。”
黄乾坤停下脚步,回头道:“这可是前辈说的,我背你下山并不是为了报酬。”
东方昊哭笑不得,道:“对,你说得对,是老夫怪错你了。”
黄乾坤转身回到殿内,将东方昊背在后背上,快步走出古庙,深恐敌方高手折返于途中遇上,选了一条荒僻的小路快速下山。
东方昊道:“你衣服破烂,愁眉苦脸的,偏偏不贪财,一百两银子足以让你过上上等人生活,为何不要?”
黄乾坤道:“晚辈再穷也要穷得有骨气,况且我很快就会有钱,后天出外捉妖,捉了妖便能赚到赏金。”
东方昊失笑道:“你一点武功都没有,怎么去捉妖赚赏金?只怕是送上门给妖精吃了吧。”
黄乾坤正色道:“捉妖不只晚辈一人,我还有三个结义弟妹,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何愁捉不了妖怪。”
二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已下到山脚,其时天色渐明,路边不远处有一个堆放着紫花苜蓿等杂草的茅屋,黄乾坤道:“哪是邻村村民堆放喂养黄牛杂草的屋子,平常极少村民出入,前辈且到那屋子稍歇,待我回家熬一碗米稀,做几个烙饼给前辈填肚子,再请一个郎中替前辈疗伤。”
东方昊道:“此主意不错,狗屁郎中就不必请了,老夫自会运气疗伤,只要给我一个时辰,即便敌人再来,亦足以自保。”他和黄乾坤接触时间虽短,但摸透了这个年轻人的脾气,知道其是一个有骨气之人,与年轻时的自己何其相似,心中不由产生了几分欣赏之意。
当下,黄乾坤将东方昊背入茅屋,藏于杂草堆内。东方昊从怀中取出两颗金丹吞服,盘膝疗伤。
茅屋距仙桃根村约五里左右,黄乾坤快步回到家中,先把天蓬尺和金钢铃于枕边放好,再到厨房中和面剪了四块烙饼,赵彤一早熬好了一锅稀粥,以前王二狗好赌,经常几日几夜不归,黄乾坤拂晓回来,她见怪不怪,也不问究竟。黄乾坤舀了一碗粥,与烙饼一起放进一个竹制提盒内,出了仙桃根村,独自一人走在乡间小道上,走了四里后前面是一个岔口,右侧小道通往东方昊藏身的茅屋。
蹄声得得,岔口左侧小道处,一男一女两个青年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走来,二人锦衣华服,气宇轩昂,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男子手举马鞭,指着黄乾坤问道:“喂,乡下小子,有没有见过一个身材魁梧、受了重伤的外乡老头?”
黄乾坤听他语气十分无礼,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前行。
男子面上闪过一抹不悦的神色,喝道:“乡下人,我叫你呢,你是聋的么?”
黄乾坤昂头道:“我是乡下人又怎么样?我不姓喂,更不叫喂,凭什么要回应你。”
男子扬鞭作势挥击下来,黄乾坤胸膛一挺,凛然不惧。
女子出言阻止:“师兄,咱们收到柳护法的暗记前来寻人,何必跟一个乡下小子计较,你歪他会被师兄弟笑话的。”声音清脆甜美,口音带着明显的天府之国口音,“歪”是凶的意思。
这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朱天部宗主范长廷的关门弟子韩仲举,女的自然是范长廷的女儿范萱。他们受范长廷之命,明里前往钧天部拜访,暗里实质是循范长廷元神感应金光出现的方向追踪驭天尺的下落,这一日来到仙桃根村附近,刚好看到柳大钦留下的暗记文字,谓九天部仇敌东方昊在附近出没,请各部弟子协助追击,是以有此一问。
黄乾坤望了一眼范萱,身子像突然遭到电击一样,剧烈一震,眼珠子被摄住再难从她的脸上转出来,只见她面容娇俏,除了一身唐装,颐指气使的动作与自己的初恋情人林翠如有八九分相像,若不是她的声音带着天府口音,差一点失声叫出翠如二字,只觉越看越像,越看越可爱,不由得看得呆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乡下小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爱的女孩,韩仲举心中有气,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乡下之人,无礼之极!”
范萱嫣然一笑,道:“这位兄弟,你是否见过一名受伤的老爷子,他是我们的远房亲人,我们得悉他受伤,特地来照顾他。”笑意中脉脉含情。
黄乾坤心情激动,几欲冲口而出,将东方昊藏身于茅屋的秘密告诉对方,但这些天的经历,让他见识了人世间的寡情薄幸、虚伪奸诈,更添一分成熟和慎重,终于强忍着将秘密吞回肚中,道:“我刚才从村中出来,没见过什么负伤的老人,我们村子是一条小村庄,穷乡僻壤,好几个月没有外面的人来了,请问你们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