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窗边，看着夏天的生机，叹气。
沙白突然出现，一张娃娃脸挡住了我的视线，眼角的鱼尾纹在我视线里晃来晃去：“叹什么气呢？”
“总觉得小姐得偿所愿了，故事快要接近尾声了，而我还没有自己的故事。”
“什么自己的故事？”某个穿黑衣的鬼魅公子从行廊的屋檐阴影里蹿出来。
“她是指爱情故事吧。”沙白说。
玉君也凑上来朝我的脸看了又看：“夏天思春，真少见。”
“我才没有思春！”
话虽这样说，我脑子里却快速的闪过了近在咫尺的摄政王的如玉下巴。
沙白拍了拍我已经炸毛的头：“小壶呀，小姐的故事才没有完结。”
这是什么话，王子和公主都幸福的在一起了，还没有完结？
“怎么说？”千面老妖怪笑嘻嘻的问沙白。
“嗯......我也说不好，总觉得老爷这么轻易就愿意帮着小姐推动嫁进王府这件事，实在是事有蹊跷。”
那天领导与老爷到底谈论了一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过大家都能看出来，老爷为了小姐的婚约之事那是卖力得紧，我一直当作“爱女心切”，可沙白这么一说，我又觉得确实哪里怪怪的。
“还有啊，小时候就总是在想，小姐这样连喜欢的布娃娃都不愿意给别人多看两眼的人，长大了肯定也是要学夫人和老爷，一生一世一双人，绝对不与人分享所爱的。
小姐......她看王爷的眼神，很是平静，就跟看你我......不对，就跟看我和华多一样。”
如果不喜欢，费那么大劲嫁过去干嘛呀？
“可能是长大了吧。”我圆到，脑子里却忍不住回想起许多细节，领导关于婚约所作的种种，不像是为爱而疯魔，倒像是冷静的在博弈和交易。
或许这就是领导的做事风格呢？
“不是的，小姐确实变得比小时候更深沉。但是感情是藏不住的，小姐看你的眼神总是关心而热切的。”
有吗？
“可，可能是害怕我突然犯病，所以格外注意？”
“小壶，如果这次你真的清醒过来了，那就赶快想起来吧，你对于小姐是不一样的！”
“啊，是，是吗？”我被沙白认真的眼睛吓了一跳。
“是真的哟。”千面玉君回答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檤儿也不会变成我的徒弟。”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
“自己想~”玉君可能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无聊，丢下话就窜上屋顶消失了。
这人每次出现都是随机的吗？
......
“小壶，小姐最近总是让我感到害怕，我知道你是真心关心小姐的......你，多看着点小姐。”
因为沙白剧烈起伏的情绪，我像是傻子一样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华多从远处朝我们招手：“沙白，小壶，纳吉的人来了，快出来候着！”
沙白叹了一口气，重新拾起笑容，一双笑眼挤得鱼尾纹更明显了：“我们走吧。”
......
监天司一行三人，全是穿着官服的老头，其中一个官服是暗红色的老头看起来官最大。
你问我怎么看的？
看站位啊，人家站的是C位！
其他两个老头站在他两侧还要后退半步，又是递道具又是做记录的，一看就是小跟班。
“下官们今日是来取秦大人和秦小姐的生辰八字的。”
我和陈馥一人奉上一个提前准备好的锦袋。
红衣老头和其中一个助手老头打开锦袋，拿出两张厚得丝毫不透光的纸张，展开，嘴上振振有词的打开看了又看。
闲着的助手老头掏出一个盘子，金光四射，花纹密集，看起来很是华贵的样子。
我悄悄踮脚透过领导的肩膀想看得更仔细，却被领导给发现了。
“此物是金龟的龟甲所制，上面刻的是八卦和十二地支，代表了存在的每一个日子和时辰，将八字按照其所示定位，就可以知道相对应的星辰之位。”领导为我科普了起来。
“哦......”古代还真有金龟这种东西的？
“秦小姐学识渊博，连这等偏门用具都知道一二，老朽佩服。”
红衣老头原本公事公办的脸色突然就迸发了喜悦。
神棍也不好混啊，能有人夸奖一二都能高兴成这样。
.......
老头们在盘子上将指针拨来拨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爷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我的双腿也开始犯软了。
怎么要走这么久的过场，这种时候不是随便装一装然后抬头说上一句八字十分合就结了吗。
站在这里没事干，我都快困了。
......
突然，红衣老头大叫起来，原本就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开始左摇右晃的抖起来：“不祥，不祥，这桩婚事是为不祥，老朽从未见过这样的相。秦小姐与王爷天生八字对冲，硬结为夫妻只会发生相折的凶事。”
三个老头往地上重重一拜，“秦大人，得罪了，此事我等必须要赶快回宫禀报王爷。”
老狐狸脸上神色莫辨，和领导进行了一段我们看不明白的眼神交流。
门外闪进三个人影，穿着白袍的摄政王大人左边跟着皮扬小子右边跟着一个宦臣模样的青年男子，一瞬之后就在厅中站定。
众人急忙向不声不响就驾到的王爷下拜。
“起来吧。监司卿，本王既已到此，就在此处禀报。”
老头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均是跪地不起，伏在地上红衣老头才开始汇报：“殿下，秦小姐与您八字实在是不合。”
“已经不是不合了，殿下，是对冲！”另一个老头急忙补充到。
“哦？”殿下反而很有兴趣的样子，直直的坐到了老爷左侧的椅子上。
老爷吓得立马蹦了起来，再不敢坐。
......
哦~这我明白，以左为尊。
摄政王殿下这是坐到了老爷的下首，表示老爷才是尊。
很明显，老爷并不敢当。
......
“你们且说说，这对冲会有什么后果啊？”摄政王继续追问。
红衣老头再三握拳给自己鼓劲才答话：“老臣的话可能会有冒犯之意，殿下您......”
“无妨，赎你无罪。”摄政王很是洒脱。
“......殿下与秦小姐都是极刚的八字，若是放在一起，只怕是必折一人。”
领导闻言十分突兀的笑出声，摄政王殿下看过来，也是突然笑了起来，陈馥突然将手伸进腰带，摸了不知道个什么东西捏在手心。
“呵呵呵，依你们看，折谁的可能性比较大呢？”摄政王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边说着恐怖的话题一边笑得十分灿烂。
“这......”老头都快哭出来了，“殿下，您是身负天命之人，不可如此......”
“自信？”摄政王反问。
老头跪在地上晃了三晃，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秦小姐都不害怕自折，本王哪有率先畏缩之理。”
所以看似温润如玉的摄政王大人其实说了一句很毒的话，言下之意就是“比命克，我也没在怕的，要死也是秦小姐死。”
......
好好的喜事，怎么这气氛越来越诡异了。
摄政王大人把婚约当作交易是可以理解，毕竟还没有感情基础，可这样咒着对方死实在是太过分了！
明明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或许，是因为摄政王大人其实心里觉得我们领导不错所以才坚持不听老神棍的话？
果然，理智的人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是不迷信的。
......
最后，在摄政王大人的胁迫下，三个小老头对天起誓绝不将今日占卜出的结果写入记录，也绝不对外说起，从此改口称两人八字其实大合。
摄政王大人：“抬上来。”
太监模样的青年拿着拂尘出门尖声尖气的吩咐：“抬~上~来~”
这没经历过变声期的小男孩嗓音......好吧，很明确了，人家就是太监。
一堆同样是太监打扮的男孩抬上来了......
一尊佛像。
“为表诚意，这尊佛像未用任何车拉，而是本王命人从寺里抬来的，路过了半个京城，采了千户之贺，这便是本王的纳礼。”摄政王走过来牵起领导的手，“令檤，可还喜欢？”
领导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并不是很自然的笑容：“小女十分喜欢。”
“那便好，”摄政王回头吩咐，“起驾回宫！”
......
好一个雷厉风行......
......
“檤儿，咱们，是不是要跟那位大人商量一下，感觉......”
摄政王前脚一走，老爷就上来与领导私语。
“无妨，师傅已经知晓。”领导是这样说的。
老爷叫千面玉君“大人”？这又是为何？
千面玉君难不成也在朝廷为官？
......
据华多科普，接下来还要经历纳征和请期两个程序咱们领导就可以和摄政王殿下正式成亲了。
只是，拜堂时，咱们小姐只能从后门被抬进府，毕竟是个妾嘛。
“这一套弄下来要多久啊？”
“一个多月吧，毕竟王爷身份特殊，很多规矩要按照宫里的体制来，很是花费时间。”
“哦......那我们忙吗？”
华多叹了一口气，一脸沮丧：“我和沙白倒是不忙，毕竟我们不用陪嫁......”
“华多对不起，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明白的，这事怨不着旁人”华多强装了一个无事的笑脸，“你和陈馥在进府前要陪同小姐接受许多教习，小姐不轻松，你俩更不会轻松。不过我很久之前就已经托人去打听过一二，也是自己学习了一二。有问题的话，来问我吧，我知道的我会的都教你。”
原来初见华多时华多说的“我可以要当小姐的陪嫁丫鬟的”还真的不是随口一说的。她提前很多年就有所准备了，如此用心，一朝泡汤。
所以说干嘛非要在那种关头跟小姐对着干呢？
......
我正等着观赏一下摄政王将婚约昭告天下会是什么个情形的时候，沙白的死讯盖过了任何喜讯，为整个太守府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阴影。
第二十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