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宜慧?你在这做什么?”
叶瑾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叶瑾回头看了一眼,那是程家三少爷程泽远。
程泽远,程家庶子,冯姨娘所出,由于冯姨娘并不得宠,导致他也不受待见,原主是非常讨厌他的。
叶瑾细细打量不远处的少年,少年今年已经十二岁了,看着却像七八岁的孩子一般,这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
程府的下人十分会看人脸色,知道程泽远不受老爷喜爱,便克扣他的吃穿用度。
现已是初秋,少年却穿着一袭单薄的青衫。
叶瑾看着青衫的袖口有微微的磨损,便知道这件衣服少年穿了许多年。
叶瑾收回打量的眼光,“镯子丢了。”
程泽远眯了下眼睛,似乎是眼睛有些不舒服,随后低下头,不与叶瑾对视,“那你找到了吗?”
他总觉得刚刚程宜慧在打量他,是一种,陌生人的打量…不知道是不是他感觉错了。
叶瑾用不耐烦的语气和他说,“与你有什么相干?”
程泽远摇摇头,还以为她转性了呢,却不想还是以前那个程宜慧,空有一副皮囊,高高在上的四小姐,一点也没变。
程泽远没再看她,“那四妹妹好好找找,我便不奉陪了。”
说完就离开了。
叶瑾也不理她,只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离开了书房这边。
等她回到兰香苑的时候,白霜秋月还未回来。
这时叶瑾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小姐可是饿了?”一个丫鬟问叶瑾。
叶瑾瞥了她一眼,这是一个小丫鬟,好像是叫什么小蛮的,由于这丫头年龄不大,所以性子就比较欢脱。
她内心吐槽,你家小姐饿的这么虚弱你是看不出来嘛,还不快点去传早饭,脸上却是无比淡定,“传早饭吧。”
小蛮十分欢快的退下了。
叶瑾突然感慨,唉,年轻真好!
等早饭上桌时,白霜秋月已经回来了。
叶瑾:“……”把她们忘了。
白霜见叶瑾坐着吃早饭时,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小姐恕罪,奴婢们没有找到手镯。”那手镯是小姐最喜欢的一个,如今丢了,还不知要发多大的火。
叶瑾正在洗手,闻言道,“我找到了。”说完扬了扬手。
那银色的镯子看起来十分的光滑,显得叶瑾的手更显白嫩。
用过早饭,叶瑾在院子里消食,就见程宜悦,程宜韵带着小魔王过来了。
大概是来赔罪的,叶瑾心想,不过这么多人过来是怕她吃了程鸿远吗?
叶瑾一眼就看到了小奶娃,嗯,还是那么可爱。
叶瑾收回目光,“这么多人大驾光临,是怕我吃了他不成?”叶瑾表情有些傲慢,也有些不屑,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以为她才是那程府嫡女。
程宜悦眼神凌厉,看起来有些咄咄逼人,“是谁教的你目中无人?江姨娘吗?”
原主程宜慧其实是有些怕她这个二姐的,通常这个时候程宜慧就不敢再讲话了。
而叶瑾不是程宜慧,她微微眯眼,“二姐真应该明白,目中无人的是谁。”
程宜悦没想到这庶女还会反驳,她冷笑,“看来江姨娘将你教的很好,叫你这般口齿伶俐,没大没小。”
若是原主听到程宜悦一口一个姨娘的叫自己的娘肯定不会像叶瑾这般淡定,她准得气的跳起来。
一旁的程宜韵见她们又要吵起来,连忙插话,“姐姐……”
叶瑾目光柔和了一些,只觉得小奶娃声音糯糯的,十分好听。
不过这声姐姐当然是在叫程宜悦。
“程鸿远,过来…”程宜悦看着程鸿远,让他道歉。
其实程宜悦很反对祖母这般宠爱程鸿远,养的他这般任性妄为的性子,可是想到弟弟从小没有母亲在身边,又不忍说他。
程宜悦想让弟弟有担当,不要像她们的父亲一样,她不希望弟弟成为这样的人,所以她对弟弟还是比较严厉的。
叶瑾这才看到了程鸿远,果真长的好看,唇红齿白的,跟个姑娘似的,只可惜是个熊孩子。
此时他站在程宜韵旁边,有些愤怒的看着叶瑾,更显得程宜韵是个小天使。
“……”
叶瑾心想受害人是我啊,你在愤怒什么?
见他不情愿的走到叶瑾面前,“鸿远年少不知事,还请…四姐原谅。”声音很小,叶瑾勉强能听到声音。
看的出来这小霸王叫她四姐的时候很勉强。
她也不在意,毕竟她已经二十六了,如果真的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了,“算了,这事已经过去了。”
程宜悦听完心下有些疑惑,按照平时的话,程宜慧肯定不会罢休,今日怎的转性了?
她细细的打量了程宜慧一番,发现她并没任何变化,这才带着弟妹二人离开了兰香苑。
“小姐怎么这么轻易便原谅了这七少爷?”白霜有些疑惑。
叶瑾眼睛一眯,目光有些凌厉,“怎么?我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吗?”
白霜惊的一脸冷汗,连忙跪下,“奴婢知错,请小姐饶过奴婢。”
这个白霜很聪明,她直接求饶,而不去解释,因为她知道,按程宜慧的性子,她此时解释,定会罚的更惨。
叶瑾仍是一脸严肃,“白霜你记住,我才是你的主子。”
这话惊的白霜眼睛微睁,小姐知道她和姨娘汇报她的行踪并且很反感!是了,谁会喜欢被人监视一举一动呢?
白霜一抖,“小姐恕罪,白霜再也不敢了。”
秋月很迷茫,不懂小姐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白霜却心知肚明,小姐从醒过来之后便和以往有些不同了,性子沉静了许多,心思却越来越难琢磨了……
叶瑾站起来,笑笑,“这次便饶过你了。”她往远处看了看,“在这里扎个秋千吧。”
白霜愣了一秒,“好的小姐,奴婢马上去办。”
秋月一直处在懵逼状态。
叶瑾:果然“老实”。
…………
翌日,叶瑾早早的便起床了,她其实很不想起的,无奈今日她便要去徐夫子那儿上学了。
叶瑾很想叹气,她从来没想到自己要重新读一次小学。
她早早的被拉起来梳妆打扮,由于起的太早了,现在困的她眼睛都睁不开,任由白霜和秋月摆弄。
不稍片刻,她便踏上了去往学堂的路。
徐夫子是一个很严厉的女人,全名徐书雁,父亲是秀才,嗯,是个思想比较先进的秀才,他给徐书雁灌输不少女子不比男子差的理念,而且从小教她四书五经,养的徐书雁颇有一种腹有书香气自华的书卷气质。
只是徐书雁嫁了一个短命的丈夫,被婆家人说成克夫,要休弃她,徐书雁十分气愤,拿了休书办起了学堂。
从此她成为了福州第一个女夫子,当时满洲有个人十分佩服她,便将爱女送至她的学堂,这成为了她的第一个学生。
徐书雁为人十分认真严谨,做人如此,教学生亦是如此,经此一事,她便在福州打响了名声。
至此,后来许多福州官宦人家也都会将女儿送到她这里学习。后来从前议论她的声音也都渐渐消失,人们对她尊重起来,见她时纷纷唤她一句徐夫子。
叶瑾简直想拍手叫好,这徐书雁在现代绝对是一女强人!
她前脚刚踏进门,程宜悦和程宜韵后脚便进了门。
她们互相打了个招呼,便谁也不理谁了,任谁都看的出来,三人不和睦。
程元盛这个父亲当的可真失败,叶瑾心想。
不一会儿,徐夫子便进来了,叶瑾抬头看了看徐夫子,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之气,因为不常笑,所以显得很严肃,眉间带有几分英气,并不似平常女子柔和。
她问了叶瑾的身体之后便开始正式上课了,她叫起程宜韵,让她背诵昨天学习的功课。
程宜韵前部分背的很流畅,中间段却有些磕磕绊绊,后半段完全背不出来,徐夫子见状拿起戒尺,“手伸出来。”
徐夫子打了三下,挺重的,程宜韵的手马上红了起来。
叶瑾:这也太狠了吧,这么可爱的小奶娃能这么用力的打?
叶瑾看着小奶娃,发现她只是眼眶有些红,并没有流泪,叶瑾呆了几秒,又回过神来。
程宜悦很是心疼,恨不得自己代替妹妹挨打,下课时赶紧让丫鬟拿冰袋过来,给程宜韵敷上。
叶瑾和白霜说了句什么,白霜微微惊讶,并未说话,只是从书匣子里拿了一盒药膏。
由于程宜慧也经常挨打,江姨娘便给她备了这个药膏,涂上去清清凉凉的,不会那么火辣辣的疼,而且药效还很好,每次程宜慧挨打之后,涂了之后第二天便好了。
叶瑾不知道江姨娘从哪弄来的这么好的药膏,大概是他爹弄来的。
她其实并不想管的,毕竟她的任务目标只有顾恬而已,所以她一开始到程宜慧的身体里就不想多管闲事,也用程宜慧的态度对待她们。
但是叶瑾很喜欢小奶娃,小奶娃和她妹妹很像,明明想哭到眼睛都红了,却还是要忍住,她很心疼妹妹那个时候还那么懂事,后来,她永远见不到妹妹红着眼眶和她说,姐姐,你别哭哦,言言只有一点点疼,吃个糖糖就不疼了。
一息间,叶瑾从回忆中清醒,她还是站了起来,她知道,这样可能会引起怀疑,会有很多麻烦,但她还是忍不住。
于是叶瑾拿着药膏走到程宜韵面前。
程宜悦有些警惕,程宜韵有些惊讶。
叶瑾蹲下,“手伸出来。”
程宜悦看着她,“你想干什么?”她不觉得程宜慧会安什么好心。
程宜韵不动,叶瑾笑笑说,“夫子常说,兄弟姊妹之间,理应相互帮助,相互扶持,我觉得很有道理。”她说了一个有些蹩脚的理由,她知道程宜悦会怀疑,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她拉过程宜韵的手,给她上药,“这个药膏很好用的,若以后挨打了就涂这个,见效很快的,明日便能好全了。”
见程宜韵呆呆的,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你头发乱了。”她讲的一本正经,连程宜悦都呆了。
她觉得,程宜慧魔怔了。
白霜和秋月也觉得,小姐魔怔了。
学堂一片寂静,直到程宜韵反应过来,“谢谢四姐姐。”小奶娃笑冲叶瑾一笑,叶瑾心都融化了,她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嗯,刚刚风吹过来,头发又乱了。”
程宜韵:……
程宜悦:……
白霜秋月:……
回到兰香苑的路上,江姨娘便派夏堇来叫她,叶瑾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江姨娘一定会知晓,她没说话,只点点头便和夏堇过去了。
到江姨娘处时,叶瑾还没请安,江姨娘便怒气冲冲的对叶瑾道,“跪下!”
叶瑾也不问,也不反驳,直接便跪下了。
白霜秋月看着小姐跪下也跟着跪下。
江姨娘对自己的女儿是真的很好,所以现在失望,寒心是人之常情。
江姨娘刚刚听到这事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第二是失望,第三是愤怒。
栖儿是知道她不喜欢宁夫人和她的孩子的,她作为她的女儿却偏偏和她们走的近,这不是存心气她吗?
江宛这时却忘了宁月华那个温婉的女子对她是不薄的,甚至将她视为姐妹,她也忘了,大人们之间的事不应该强加在她们下一代身上。
“知道自己错哪了?”江姨娘拍了一下桌子,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眼中一片失望。
叶瑾不说话,她怕自己再说出什么让江姨娘上火的话,再气出什么好歹出来。
江姨娘见女儿不说话,更是气的厉害,指着白霜和秋月,“你们两个管不好小姐,该罚!夏堇,每人掌嘴三十巴掌,打发到伙房去。”
江姨娘倒是想叫人牙子打发她们出府,可惜她没这个权利。
白霜秋月一抖,听见江姨娘让她们离开叶瑾,纷纷磕头,“姨娘,我们知错了,还请姨娘开恩,让奴婢在外院伺候小姐,请姨娘开恩……”
叶瑾并不想连累白霜和秋月,她没有让别人替自己承担江姨娘怒火的习惯,于是她抬头,“娘,这与白霜秋月无关,您凭什么罚她们?”
江姨娘气极反笑,“凭什么?凭她们没有管好你,凭我是主子她们是婢女!”
叶瑾皱眉,“娘,二姐,六妹是我的姊妹,我为何亲近不得?夫子常说兄弟姊妹之间要和谐友爱,兄友弟恭才能家和万事兴,我何错之有?”
江姨娘苦笑,何错之有?哈哈,何错之有?错就错在,他们是那个女人的儿女,那个高高在上的正妻的儿女。
她突然不想说什么了,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忽然一阵眩晕,她便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