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过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子,心思纯良简单,一直活在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里,真是万万想不到今天自己今天居然差点丧身虎口之下!回想起刚才那只恶虎大张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她甚至能闻到虎口中传过来的厚重血腥气,她就没出息的一阵阵浑身僵硬虚软,她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也明白自己现在身处一个什么样的处境,她本应该推开他的,但无奈自己没用到极点只能任由着自己无力的身躯被人抱着,一路上接收到所有人投过来的惊异目光……她只能狼狈又羞耻的闭上了眼。男子身上的温度让她僵硬和惊悸过度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以及他身上好闻的淡淡香气,刺激她的鼻端一阵酸涩。
而一路上,年府的下人们见到他们往日清冷且从不愿亲近人的三少爷居然怀中抱着一个女人脸色阴冷的快速走过时都如同见了鬼般震惊不已!要知道他们可从来没见过他们的锦欢少爷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个女人,尤其是偷瞄到他怀里抱的人更是一身戏服打扮时他们惊的几乎掉了下巴,这女子竟还是一名风尘戏子!若不是现在亲眼看到了他们绝对不会相信,更不敢想象这位谪仙般的少爷会和这样的风尘女子扯上关系,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名门闺秀才能配得上他们的三少爷,今日将军府中大摆洗尘宴,这女子肯定就是其中的一个,虽不知他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但是能让锦欢少爷做出这等惊骇举动的只能说明这女子绝对的不一般,难道说这类的风尘女子都会狐媚之术,就连他们性子清冷寡淡的三少爷也没能幸免的都被她迷惑住了吗?
年府,落月居。
“少……少爷!”正在院中微打着盹的仆从孙淮看到自家主子面色冰冷沉怒的走了回来时连忙迎了上去,当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人儿是更是惊的说话都变得结巴了:“这是?”“走开!”男子十分烦躁的冷喝一句便直直地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孙淮被斥的缩了缩脖子还是连忙跟了上去,因为他比其他人都清楚自已主子的脾气,看到自家少爷怀中抱着的那女子还是一身华丽的戏服装扮,他也很快就猜出八九,这女子,莫非就是他的少爷前些日子经常偷溜出去的见的那个戏子么?
将她放到床上,年锦欢倒了一杯热茶喂她喝下,见她双眸渐渐回了神他才放下一颗紧揪的心。“流苏,你……好些了么?”他握住她冰冷的纤手,又愧疚又心疼的看着她的脸,他知道她今天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的身份特殊,贵为年府的三公子,身份尊贵,高高在上。前面两位哥哥都已经成婚,只有他,所以他的事情备受父亲和这个上层人士圈子的关注,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该接近她,也更不应该和她表白自己对她的心意,可是自从他那日心中烦闷来到了古韵楼,他藏身于熙熙攘攘人群之中,看到台上身姿灵活婀娜的女子一身精致秀雅的戏服轻踏莲步唱着戏文,柔雅的侧颜宛若盛开的湖中处绽的莲花般,画着顺滑眼妆的眸子在水袖中侧目回头,那一眼眼波盈盈,让人心醉。他如同着了魔一般一直看到台上人唱罢退场才如梦初醒,她长得确实漂亮,可他从来不是亲近女色之人,但是就在见过她之后他平静的心里却因此泛起了丝丝涟漪,本想着那一次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忍不住偷偷出了府去见了她一次,两次,她的笑靥让他心动,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的心里已经对她种下了情根,他也知道两人身份悬殊过大不应该有交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接近她,偷偷用了母亲的姓来跟她接触,轻松快乐的日子让他忘了身份的禁令,直到他的父亲战后归京,他为了保护她强迫自己不许再去见她,明明知道不能,但是当得知她受伤之后便他还是压抑不住自己对她的担心去见了她,结果还是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这是哪里?”闭目半清醒半昏迷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算恢复了神智,只见自己身处一个宽阔明亮的屋子里,屋内的摆设布置雅致古典,可见主人的心性,屋内有淡淡的檀木香,闻久了只觉得身心舒畅。“这是我的住处。”一道声音清和的传入耳内,她抬起头,对上一双熟悉的温暖眸子,满是懊悔和担忧的看着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她有些抗拒的抽回了手,不去看他俊颜浮现出令人心疼的伤楚,她掀开身上的被子下了床,脚下却还是有些发软的,年锦欢一把扶住了她,却被她一把推开。“请年三少爷放开我,我身份卑微,恐污了您的名声。”她听到了这年府里的仆从们是怎么称呼他的,得知他的身份后她的心内掀起了无边的惊涛骇浪。是她太天真吗?竟就真的相信他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这也难怪他怎么能轻易的带她进出看守严律的大学内却没人来拦他们,原来所有人都知他的真实身份,只有她不知,她觉得有些可笑。“对不起,流苏,是我害得你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我并不是有意向你隐瞒我的身份,因为我……”“年少爷不必这样说,”打断了他的话,她没有回头去看他的神情:“我只不过是一个戏子罢了,不值得您这样低三下四的向我道歉。”“流苏!”“为了避嫌,还请年少爷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强迫自己用冷淡的说完,她心里满是酸郁准备离开这里,她不愿高攀去这些名门望族,也更不愿别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她只是一个简单的人,只要能够简单的生活下去就足够了。今日发生的事让她明白了像她这样身份的人也不配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我从没有这么想!”他的俊颜上满是伤楚的神色,让人看了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流苏,你怎么能够这么贬低自己和我?!”他想恨不得上去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不再放她离开,告诉她她是他唯一一个想要厮守终生的人,他想将这些该死的繁重的身份地位枷锁什么的通通都抛开!就算远走高飞,只要有她,天涯海角又何妨?!“别傻了……”她的声音轻轻传入他的耳内,让他的心又开始痛了起来,就像被一只无情的手揉捏,难过的让他有些不能呼吸,他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怔怔了好久忽而笑了,他没有追上去的勇气,自己在这世上浑浑噩噩的活了那么久,终于遇到一个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都明亮了起来的人,他才发现自己连出手拥抱她的能力都没有。年锦欢,这二十多年来,你究竟是怎么过得?
窗外的檐下挂着一只装着金丝雀的精致鸟笼,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心里不愿意再去翻出来回想的往事,也想起了自己在十五岁的时候为什么要独自一人离开家去往国外求学,也许是自己这些年生活的太过麻木了,他就像这笼中鸟,忘记了挣扎,习惯了被饲养。以为逃往国外就能过得随心,最终还是被父母拉了回来。而如今,就连喜欢一个人,也不能随了自己的心,她说的对,就算他带她逃跑了又能如何,最终还不是会被抓回来,而他却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夏季多雨,年府的洗尘宴还在继续,本来安排好了请来了歌舞厅的时髦小姐表演舞蹈也是看不了了,只见到空中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雨,见雨势不减反增,宴席只好挪到了大厅内,得知属下说那个女子识相的自己离开了,年夔这才脸色稍好了些。刚才他的儿子当众把那个女人抱了走掉,真是叫他丢尽了脸面,但是碍于他的身份,也没人敢抬头细看。他便准备将这事往后放一放,等有空了再找他这个不成气候的儿子算账!
落月居很大,内有亭台轩榭,还有一片很大的湖,人立于湖面上的长廊上,可见湖面上满满的莲叶莲花,风景极美,这些都是年锦欢清手种植的,而这些清雅的花鸟文玩,古卷雅件让他内心深处始终不能平静下来。他的两位哥哥都是父亲的部下,不是什么大的官职,也算有权有势,所以对他,他的父亲也想如法炮制,但是他对这些却一点也不敢兴趣,他喜欢文学的东西,从国外回来之后就被京城内的唯一一所公立大学聘用为了老师,但是他的父亲在得知这些之后就在大学里做了一个通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年司令的第三个儿子,所有人都对他有一种刻意的敬重,就连学生们也变得这样,让他觉得厌恶这样的状态便不再想去上课了。自己一个人缩在自己的院子里,偶尔写一写文随笔,用匿名发一发文章,告诉自己还没有和社会脱节。但是他会真的就这样甘愿一直这样下去吗?不,他在心里暗自起誓,他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