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压抑着恐惧的短促尖叫从分数栏传来。
是三妹童淳,像是看见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怎么咽口水都咽不下从喉咙里爬出来的那种害怕,还是没忍住只能尽全力压着音量叫了出来。
她掐着童洱的手臂紧紧闭上了眼睛,这下手的力道显然不轻童洱被掐得龇牙咧嘴的一只手有点无奈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另一只手拿着她的手企图掰开那恨不得抓出他一块肉的爪子。
“怎么了怎么了你看到啥了叫这么大声?”
虽然声音其实没有很大,但这用餐区实在静得渗人,她这一嗓子把安静观察着别墅里情况的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姜淳吓倒没有吓到只是奇怪她为什么叫这一下,挠着脑壳问道。
姜淳依然紧紧闭着眼睛压根不愿意睁开,连睫毛上都渗着受到惊吓的生理泪,一只手抓着童洱不放另一只颤颤巍巍指向了十一号别墅的三楼。
“鬼…上…上面有鬼!”
聚在十一号的五个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三楼——
是有几扇窗户没错,里面的红光也依然怪渗人的。
吴笙迅速往后面退了几步以保证视线范围和童淳差不多。
空空如也。
更何况就算有鬼,现在这地步了都见了也不少了至于怕成这样吗?
心下感到有点怪异,吴笙眯着眼睛看了童淳一眼收回了视线,反正已经离分数栏非常近了她再顺便扫了一眼分数的情况。
姜淳依然是-11,宋姣也没有变化。
但是秦一的分数,变成了6分。
增加了五分?为什么?
吴笙一是在想为什么秦一的分数增加了,二是在想为什么让这两人盯着分数栏,分数变化那么明显却一声不吭,隐瞒这种公开讯息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你们没有看到分数变化吗?”
吴笙的语气不是很好,倒不是真的对这两人的隐瞒生气了,只是她必须得做出这个威慑的态度避免他们之后再这样不合作,要如果确实是刚变化没有看到的话。她也能从这两人辩解的微表情摸出个大概的实情。
“啊变了吗?”
听到吴笙的质问,童淳不得不睁开眼睛和童洱都惊讶地看向了分数栏。
“真的变了啊?对不起对不起各位哥哥姐姐,我刚刚被鬼吓到了没注意到,他被我掐得估计也没看到,对不起我们一定注意不会再走神了!”
她的脸还带被吓到的苍白,更没有遮遮掩掩地大方地道起了歉,童洱也跟着一起道歉,两人模样都不似作伪。
看来是刚好变化了没看到。
“没事,下次注意就好。”
吴笙抬头神情严肃地看向了空空如也的三楼,她觉得童淳没有任何必要撒谎,所以她是真的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只是太快了等她们再看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
不自觉地捏了捏指骨,虽然指望别人并不是吴笙的作风,但是她现在还挺希望那个叫做秦一的神出鬼没的怪女人能再次突然出现提供点讯息出来。
回到秦一。
一个人脸正从她头顶的浴帘上冒出来,勾着头直勾勾地望着她——
这是一张非常怪异的人脸。
它看不出性别特征,因为这张脸,正挤着五官挂着一张非常夸张的笑脸,它笑眯眯地把五官挤成了一团,眼睛鼻子眉毛皱在一起,一张嘴巴笑出的弧度像一条弧度完美的半圆,直直咧到了后耳根。
但那眯缝着看不见形状的眼睛里,却透出了诡异又锋利的光芒,明确地告诉被它看着的人——
我在盯着你。
它头皮光滑,连稀疏的发茬都没有,皮肤呈现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昏黄,就像随时要和暖光灯的光融为一体。
这种类人却完全违背人的感觉生物体,一旦人被它盯上,除了毛骨悚然就只能剩下恐惧的逃生本能了。
好在秦一并非常人,她连动作都不带停地拉开了浴帘——
入眼先是一根瘦长的躯体,也是全身近乎透明的昏黄色泽,腿短手短身体全长得像跟面条,骨骼内脏隐隐约约地透过透明的皮肤暴露在外,俨然又是个不知道什么的新鬼,这个鬼颇为露骨地踩在马桶后面的水箱上,可怜巴巴地踮着脚紧紧扒拉着浴帘杆子,脑袋随着秦一的动作跟着转动。
秦一先把捧在手里的婴儿胚胎,也不怕她选的位置就在这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人形东西的脚边,就因为水箱离她手头最近所以刚好能把胚胎放在水箱上,然后艰难地扒拉着对于她来说过高的浴缸,从里面跨了出来。
“呜——————哇!!!”
几乎是在她踩在地板上的一瞬间,一个宛如警车长鸣惊天地闹鬼神的婴儿啼哭震响了浴室。
嗡地一声,秦一的耳道里立竿见影地发出了哀鸣陷入了短暂尖锐的耳鸣。
她甩了甩头等着耳鸣期和痛感过去听力恢复恢复,也不管正哼哧哼哧从水箱上爬下来的半透明笑脸鬼——
那鬼的头本来是朝着浴缸的方向看她的,随着她的动作偶尔转转向,等她从浴缸出来后居然跟着直直向后转了个 180°继续一眼不错地盯着她。
浴室里那蒸到令人窒息的水蒸气也不知何时消散了。
没有管这个笑脸鬼,更没管正在水箱上突然醒了过来堪称噪音耳鸣发动机嚎啕大哭的婴儿胚胎,甚至不在意身上还滴着水的长袖短裤,秦一把放在马桶盖上的秋衣秋裤法兰绒套一件一件套回了身上。
然后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开始发呆。
“秦一呢?”
她非常小声,小到就像是从嗓子里蹿出的几个气息,自言自语起来。
“嗯?怎么还没醒?”
这些问话和自言自语没有活人来注意,鬼更没有听到。
“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
她发着呆自言自语得挺好,正在猎猎作响疯狂震动,疼到不停抗议的耳膜也没能让她动个一丝一毫,反而是在一边蹑手蹑脚的笑脸鬼受不住了,它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凄惨地蹲在地上恨不能跪下来求这个魔音制造者闭嘴。
“你哄哄它啊哄哄它!!”
虽然魔音贯耳到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了,但秦一还是捕捉了相较之下像蚊子叫的笑脸鬼的话。
“宝贝乖。”
她把水箱上的畸形胚胎抱在了怀里轻轻晃起来,一边格外熟练甜言蜜语轻声哄着,一边低声轻轻哼起了段很温柔的旋律。
哭声消停下来,它像个抽风箱一样激烈地抽着气的小胸脯渐渐平稳下来。
居然非常好哄地进入了沉睡。
“睡着了?快带它去床上睡觉吧!”
见胚胎在秦一怀里安静了下来,笑脸鬼高兴地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对着它那张笑脸,除去那股子恐怖谷的诡异感更多的居然还带了点滑稽,毫无出场时候的震撼。
秦一抱着怀里的胚胎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想向床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刚从强光环境进入弱光环境还是什么原因。这间卧室的房间的红光变得更暗了,秦一只能勉强看清一点家具大致轮廓和位置,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
卧室家具装修也重新变回了腐朽破烂的风格,从卧室门进来正对着的是浴室的门,浴室外墙背对背贴着的是个入墙式衣柜,漆木制的衣柜很大,只是柜门烂烂散散的,上面大大小小虫蛀的洞透出股凿壁偷光的味道。
靠里墙放着两个小艺布沙发和茶几,靠床方向还有个书桌,书桌上的头罩式台灯正半死不活的散着圈暗红光。
房间最里面,衣柜柜门正前方对着张双人床。
床上的床上用品十分简陋,床单被套枕套全部没有,只有个敷衍的床垫和被芯枕芯像堆垃圾胡乱扔在上面。
更别论原本颜色应该洁白的床垫被芯枕芯,干巴巴皱成了一团,还有上面晕开的一圈又一圈像花一样晕开的黑色到深黄色到浅黄的污渍。一只足有人手掌大的幽灵蛛,正抖着细小的身体纤长的爪子,从床上方墙角的角落幽幽地散着步。
不过好歹有个能睡觉的床样,也不至于在张破布就地一铺素脸对星空的地方睡觉。
秦一一手抱着怀里的鬼,屁股后面还领着一个,走到了床边鞋子一踢也不管头发和里面的睡衣全都还是湿透的状态,把婴儿往床边一放人往上面一躺,把枕芯捞进怀里放在肚子上侧了个身面对着墙,拉起被芯整个人缩在了里面闭上了眼睛。
这次婴儿胚胎没有不识相的又开始哭闹起来。
笑脸鬼站在床边被忽视了彻底。
“咯————吱————”
一个令人牙酸的悠长的开门声在从浴室的方向响起。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
“窸窸窣窣。”
布料在木质地板上拖行时发出的摩擦的声音。
秦一闭上的眼睛睁开了。
“克呲————”
一道长长的指甲划过木地板留下抓痕的声音。
秦一盯着面前斑驳龟裂的墙面,她确实听到了声音,但也只是睁着眼睛听着后面那些动静越靠越近。
“滋溜————”
爬过木地板没有抓稳不小心摔了跤,皮肤擦着地板划过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笑脸鬼在柜门开启的时候就已经跟个泥鳅一样不知道滑到了哪个角落里不见了踪影。
“嘭。”
非常轻微的,手或者头或者身体贴碰到了柔软的床垫发出的声音。
这个声音已经几乎是贴着秦一的背了。
与这个声音同时到来的是一股难言的臭味若有若无地传进秦一的鼻子里。
十秒,
半分钟,
一分钟。
没有更多的声音,没有风声没有水声,只有秦一缓慢的心跳和呼吸声,卧室陷入了彻底的沉默,只有那股异味随着沉默弥漫开来。
然后有一只冰凉的手穿过单薄的被芯,摸到了秦一的腰窝。
这只手轻轻掐着她的腰窝,撑着床顺到了床上,慢慢钻进了秦一的被窝里。
一个人,或者是个鬼,有着双手的鬼,一上一下两只冰凉的手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爬过她的背,爬过她的腰窝,然后爬到了她的肚子上,将她箍进了两根同样冷硬的锁链一般的臂弯里,一股极具存在感的压迫力贴上了她的后背。
秦一被抱在了一个鬼的怀里。
一股浓烈的尸臭味从秦一的颈窝蔓延开萦绕到鼻腔里。
她没有回头,湿发凌乱遮着眼睛,一个说不出什么触感的东西贴在了她的后脑勺,但却能感觉到轻微冰冷的气流打在她颈窝脖子那块肌肤上。
藏在睡衣下的皮肤不知道是因为冷掉的水还是摸到身后贴着她的背的鬼爬起了一排排鸡皮疙瘩。
反正秦一的身体止不住得颤抖了起来。
“我睡不着,你能哄我睡觉吗?”
一个苍老老妪的声音吐进她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