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光亮处,周边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往前看,一座三层四柱的木楼就在不远处,分明是岳阳楼。转回身,哪还有什么洞穴,那就是岳州城的西城门门洞。
“易叔,我们怎么就到了岳州城?”
“不过是仙翁的手笔而已,我猜咱们现在再去找那洞穴,也去不到桃林。看来你以后想回去拜师,得另想办法了。”
邓涣有点低落,他在分别前答应姚瑶姐姐,在江湖游历一段时间后,就回去找她。“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我们先去找家落脚地,然后看能不能找到余伯。还有打听你舅父的行踪。你家中出了如此事情,不解决你舅舅的后患,必然会影响到你的道心。”
“嗯。那我们快点去找我舅舅。”邓涣点头,确实如此,舅母和孙七合谋的事情,其实一直如鲠在喉,万一他们不满足现状,又或者是舅舅发现他们的诡计,被他们杀人灭口。“不过,我们现在身上都没钱,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易鸣故意试探。“要不,你用障眼法,变块金子?”
“不行的,那得了假金子的人不是很倒霉?我听夫子说过,‘不义之财,非吾有也。’,又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可以用法术惩戒恶人,但不能用来欺骗旁人。”
“不错,觉悟很高。以后要保持住这份初心。”易鸣很是满意,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少年人,特别是三观未定之前,良好的教育和榜样很是重要。“那我们摆个摊,耍个杂耍?”
“啊!不要。好难为情。”邓涣岁数不大,但也到了好面子年纪。“而且要是被酒仙爷爷知道我们把玄门法术用来杂耍,会嫌弃我们的。”
“是你姚瑶姐姐嫌弃你把。”易鸣不小心戳中了邓涣的小心思。“你还记得我们买药前去的那家当铺吗?”
“当然记得。那当铺掌柜的好坏,不仅把易叔您的宝贝,当做破烂,还威胁要报官诬陷我们是贼。”
“那我们先去找他换几个钱,权当利息如何。”
“好,好,好!”小邓子连说三个好,当即拉着易鸣就准备去当铺。
“你不是说法术不能用来骗人吗?”
“我们这不是骗人,这叫做惩恶扬善,劫富济贫。姐姐都说了,对付坏人,要比坏人更坏。”不知道姚瑶姑娘都教过小邓子什么,但看小邓子雀雀欲试,满脸兴奋的劲头,那日掌柜的表现着实刺激到了小邓子。
“我们先做些准备。那日,我看他当铺不但典当东西,还做兑换银钱的买卖,我们用障眼法变个银子,换点铜钱。”商量好计策,两人转到僻静处,见四下无人,邓涣寻了块大小合适的鹅卵石,使了一个障眼法,那石块变成了一块银锭。“银子是这个样子的吗?”易鸣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除了铜板,根本没见过这个世界的钱是什么样子,看这银锭呈扁扁平平的长条状,两头略大,中间较细,看起来就像压扁了的舒肤佳(肥皂),与电影电视剧中的银元宝完全不同。
“我以前在舅父那见过,就这模样。”邓涣很确定。
“那这银锭不做印戳,不刻几个字?你看那铜钱上不还是还有什么什么通宝?”
“是哟,银锭上是好像有字的,是什么呢?”邓涣也没几分把握了。
易鸣又随手颠了颠假银锭,“这儿有多重?与真银锭差异大吗?”
“障眼法只能暂时改变东西的外观样貌,重量变不了的。”邓涣有点灰心丧气,好不容易有个点子可以戏耍一下那倒霉的当铺老板,却发现想的不周全。
“别放在心上,是我思虑不周。要对付这种老滑头,得考虑周详,咱们暂时放过他。只是现在天色渐晚,咱们得弄些钱,不然没法住店了。”
“其实我们不用住店的。我去湘州时,路上也有睡在野外的。”
易鸣也犯了错,他把在蓝星上的生活习惯,带到了这里,产生了误区。似乎没有钱就不能住店,不住店就不能休息。在这里,不是所有旅人都舍得住店,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酒楼客栈,人们出门在外,遇到荒郊野外,杳无人烟处,破庙能住,露宿也是可以的。
“那咱们去遇到吕仙的亭子如何?那里风光不错,还能去湖里弄一两条鱼打打牙祭。就是不知道太靠近湖边,夜里凉不凉。”易鸣想起了一个地方,突然又想起一事。“咱们弄一尾金鲤卖怎么样?”
“金鲤鱼哪有那么容易得到。要卖的起价,不光要颜色正,还要鱼儿大。上次余伯和小鱼儿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弄了三尾,是特意准备,为了献给吕仙的。”
“那我们帮染个色嘛!”易鸣对着小邓子挑了挑眉。
“怎么染色?易叔意思是?那不也是骗人吗?跟变黄金骗人有啥区别呢?”小邓子知道易鸣想做什么了。
“你怎么又愿意骗那当铺掌柜的。”
“那掌柜是坏人!”
“我们也可以先探访一下,看看哪儿想买金鲤鱼的坏人。”
“好吧。嗯,我们不如拿鲤鱼去哄骗当铺掌柜吧。”
“让我想想,如果直接卖鱼给那掌柜的,一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买,二来依那掌柜性子,估计还会哄骗压榨,弄不到几个钱。我大致想到法子了,走先去山亭那儿,我们慢慢想细节。”
两人使出轻身术外加神行术,轻松来到亭子处。想想上次与吕仙分别,也只有二十余天,没想到现在两人也算半只脚踏入仙途了。这儿还是空无人烟,亭中柱子上吕仙的题字应该还没有人发现。
两人收拾了亭子,又伐了一颗树,破木取材,做了一个盆。两人带着盆到了湖边,邓涣将盆放在水面上,手中掐诀结印,口诵法诀,心中默念“死的来,活的去。死的来,活的去。”这是一道寻鱼诀,其实不光可以让鱼愿者上钩,对飞鸟、野兽也可以。不过这术法也有讲究,一是只能愿者上钩,不能使力捕捉;二是只能取该用之物,不能多求;三是只能自用,不能徇私牟利。也就是说,这鱼盆里的鱼只能易、邓两人食用,如有剩余,只能放生,不能出售,否则这法术以后都失效不能用了。
一般修道之人讲究好生之德,而且修行到一定境界就能达到辟谷,鱼、肉这些凡物只是偶尔满足口腹之欲罢了。所以这个术法其实很鸡肋,首先是只能自用,其次凡人用不了,有些道法的又有更好的选择,只有少数刚踏入修行的门徒才会用到。
不到一刻钟,已有几尾鱼自行跃入盆中。邓涣使法术将盆带到岸边,里面有一条尺长的鲫鱼,两条刁子鱼(洞庭人叫法,学名翘嘴鲌,鲤科、鮊属鱼类,体长身扁),还有一条黄骨鱼。邓涣又将那黄骨鱼放回水里。
手里没有锅碗瓢盆,也没有油盐酱醋,更没有品种繁多的配料,所以想露一手厨艺的易鸣,也只能接受烤鱼这一种烹饪方式。鲫鱼洗净内腹,用树枝撑起,放在火堆上,两条刁子鱼挤出内脏,放在加热过的石板上。虽然手法粗鄙,但好歹是自己动手,两人也吃得有滋有味。
翌日。商量好对策、对好台词的两人,用了易容术,来到福源当铺不远处的巷口。这附近刚好有一个水陆码头。虽然这个码头以货物运输、存储为主,但本地人也长有在这附近钓鱼,所以有人在这儿卖鱼并不稀奇。
福源当铺,是岳州城唯三的当铺,另外两家分别是福祥和福善。当铺的大老板姓胡,生意做的极大,据说是宋王的弟弟——沅亲王的座上宾,岳州太守刘太守也有胡老板关系莫逆。刘太守上任后,胡老板就在岳州城开起了粮店、当铺、码头。几年时光,在胡老板软硬兼施下,岳州城的当铺只剩了三家,而且全姓了胡;另外他还控制了城内六成的粮店,外加两座码头。福源当铺附近的那家码头也是胡老板的产业。
福源的大掌柜姓吴,家中行三,名叫有信。他的大哥吴有德是跟着胡老板的老人。吴有信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能升到目前的位置。上个月他在当铺里收了个宝物,还只用了寥寥的三千钱,得到胡老板的赞赏。胡老板将宝物进献给了刘太守,颇得太守心意。胡老板对他也愈发满意。这几日大哥还派人过来交代,争取在年前再出点成绩。大老板有意在年后将整个岳州城的当铺买卖交给一个掌柜统管,而他吴有信机会最大。
他正在当铺里盘算着如何出成绩,得到大老板的赞赏。要论赚钱功夫,三个当铺老板其实都差不多,上一次那种遇到宝物的事情是可遇不可得。若论帮手,自家大哥是大老板的身边人;福祥掌柜的叔叔也在大老板身边当差;福善掌柜的姐姐是大老板的小妾,三人各有助力。大老板现在得刘太守和沅亲王的助力,拿下岳州、湘州不少产业,如果他想更进一步,肯定看中的不是普通金银,而是如何更亲近刘太守和沅亲王。上次进献异宝,拍了刘太守的马屁,现在要是能拍一拍沅亲王,那不就成了?听闻沅亲王现在很喜欢金鲤鱼。这金鲤鱼难得一见,讲究要鱼大、色泽漂亮、体型优美,才算极品。我在湖边,又在码头边上,若是得一尾金鲤献上……这个得遣心腹留意,不能大张旗鼓,让另两位得了先,我就说想附庸风雅,自己养一条鱼。
心里正在盘算,突然听到街边热闹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