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废话:李在的讲述结述了。李在卷是用第一人称写的,这很难搞。第一章,我写了十八章,十八章的事,基本上只发生在一秒之内。我记得有个老外写了这么一篇小说,写的是一个人在死之前,进入了幻觉状态,那个人本来死得很猥琐,但却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英雄,就这么个事,写了十几万字。我写到四万字已经觉得很难了。其实也可以在某些点上再发挥写更多字。不过李在并不是主角,他身上没有主角光环。写四万字已经够啰唆了。
主角光环是个什么东西呢?
我也并不知道。
《白骨炖汤》这一卷,其实是个谐音,白谷盾堂。
白谷是一个三省交界的、险恶的山谷,由一些不为人知的武林势力控制。盾堂是一个秘密机构,盾堂隶属于一个帮派,这个帮派用现在的话讲,有些黑帮性质。帮派本来就和黑帮差不多,只是有的帮派会自称或被公认为名门正派。而盾堂所属的帮派,显然不是名门,也不是明门,更不是正派。它们藏身于广大河山的各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以至于江湖上没人知道有这么个帮派,是没人知道,而不是没几个人知道。
李在来到白谷,他并不知道这里有一个盾堂,他连那个奇怪的堡垒是谁建的都不知道。
事实上,并非李在不知道那是盾堂的地盘,连盾堂的几乎所有的小兵,也不知道自己在替谁卖命。
关于李在,我还要多交代几句。第一卷李在的讲述,发生在李在离开白谷之后。李在没有死在盾堂的飞箭暗器毒药等种种围攻之下。因为李在已经丧失了攻击意图。
盾堂的人比较抠门,他们不会随便杀一个人,因为他们每杀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卫,那么每一条人命都是可以换钱的。换不来钱,这买卖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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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谷位于深山野林之中,周围几百里没有大的城市,零星有几个小村落,几座野庙。前面说的铜罗汉的道场,就是白谷周边的一个野庙。铜罗汉是一个闲人野士,他没什么名气,没几个人听说过,因为早年间他不叫铜罗汉,那时候铜罗汉是个大善人,可谓救人如麻。但是江湖的事儿,最终还是让他疲惫,他就生了退出江湖的念头。
像铜罗汉这样的人挺多。这样的人里,有不少人并没有真的归于山野,而是住进了白谷这种地方。
白谷的白,得名于每到深秋季节,白谷的山上,有一种树会开满白色的花。芳香极其浓郁,令人神魂迷离。而现在还没到花开时节。
有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先后走进了白谷。
白谷并不是一个好客的地方,但也不抵触外人的到来。这些人的到来,很快就把息风客栈的房间占满了,大客房小客房柴房马棚都定出去了。没地方住的人,有的碍于面子,就假装到外面再找住的地方,但其实这方圆几十里,也找不到别的客栈,那些人只能在山里偶尔找到一间草房子窝在里面。有的干脆露宿了。
有一批侠客并不在乎这些个面子问题,都挤在息风客栈的大堂里。息风客栈吃饭的地方有两层,楼下一个大堂,楼上几间雅座。雅座被有钱的人包下了,剩下的就在下面大声聒噪,整个大堂里人声鼎沸汗臭熏人。
人多嘴杂,谁也听不见谁在说什么,但又好像谁都能听清两耳朵。海量的信息在息风客栈里翻滚。拨算盘的算账先生,仍然心无旁鹜地拨着算盘,因为来的人很多,他要拢的账也多了起来。谁要了一两酒,谁要了一斤肉,他都要记清楚,而这帮人又特别能吃能喝,吃饱喝足就开始醉酒犯浑,又有赖账的情况。这时候,算账先生就指派一个小跑堂的过去催账。
不催账不要紧,一催账,这些江湖好汉就相当来劲。怎么着,大爷在你这破店喝这两碗破酒,还欠你钱怎么着,吃完了一块儿算,哪有没离店就收钱的理。小跑堂的就不停地解释,大爷,最近情况特殊,人多账目乱,先收了钱,省得到后面算不清。大爷一听这话又不干了,这要一回菜收一回钱,这么琐碎,是看不起我们怎么着,你们出去扫听扫听,哪个不知道我啥啥啥的大名,会欠你酒钱。小跑堂的又只好低三下四要钱。
来来去去,总有几个人的钱要不出来,小跑堂的也不走,死皮赖脸地要钱。
说起来息风客栈这个做法,是挺不地道的。但事在人为,店是人家开的,不给钱看不惯可以出去。这就是物以稀为贵,离了这家店,再没有客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绝大多数来客并不嫌麻烦把散碎银子交出去,小跑堂的计算清楚,一一找钱,分毛不差。
那些不给钱的,也并不是没有钱,就是爱较劲,这么一来二去的。小跑堂的就回去和算账先生讲,钱要不出来,我没办法。算账先生老眼皮一抬,拿眼角撇撇小跑堂的,小跑堂的马上低头退回去。又来到这位大爷面前:“大爷,过意不去啦,您这不给钱,不行,只能请您出去了,我们不做您的买卖。”
开始赶人了。
小跑堂的说得清楚谦虚,大爷不干了。想轰我出去,你得有这个本事。
得,杠上了。
小跑堂的又说:“大爷,过意不去啦,您还真得出去。要不我扶您?”
这一句话,就相当于开打了。这位大爷单手往桌子上一拍,碗筷没震起老高,当时桌子就拍散架了。
息风客栈的桌椅并不结实,漫说侠客,一般力气大的人踹一脚,都有可能散架,哪架得住这帮天天拍树皮拍铁砂的人一巴掌。
小跑堂的又说了:“大爷,这您拍坏了,得赔啊。”
大爷愣了,登时急火攻心:“我赔你八辈祖宗!!!”话不投机,钢刀出鞘,就要杀人。
也许是拔刀拔猛了,大爷钢刀刚抽出来正准备借势横扫,把小跑堂的脑袋削掉呢,力还没发出来,大爷两眼一翻,两手一软,钢刀哗啦一声脱手落地,只见大爷慢慢堆下去,没动静了。
小跑堂的早有准备,大喊一声:“来帮个忙,这位大爷醉啦,搬到柴房休息去。”
哪还有柴房,柴房都订满了。
这时另一个小跑堂的过来搭手,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抬走了。
众人愣在那,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好事的在大汉倒下去的地方找,找什么呢?找血,没有。又在桌子上找有没有什么毒药,也没有。
这时不知是哪个,大喊一声:“喝酒喝酒吃饭吃饭。”
大堂里又热闹开了。
那个倒下去的大汉被抬到后厨,丢在一角,过了一会儿,有乌黑的血流了出来。除了这个大汉,那一角还堆着几个,都是闹事不给钱的。
这是大堂里面。外面也不消停。
又有一个小跑堂的,叫杜汤。杜汤是谁,就是前面把李在飞刀打崩刃的那个。
杜汤这会儿还没什么本事,他刚从自己家里吃过晚饭。
以往在家吃过晚饭,杜汤就在窗边躺着休息,有时候和老婆说说话儿。
这几天事儿多,要加班,吃完饭,他又跑来了。杜汤饭吃得快,跑得急,他也没注意,也注意不到,其实整个白谷,不单是息风客栈里人满为患,周围的树顶上都是人。杜汤正跑着,突然听到身边噗噗噗响了几声,转头一看,地上的泥土激起了一阵烟尘。杜汤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时他听到头顶上有人说话:
“小兄弟,什么事儿,这么急啊?”
杜汤抬头一看,夜里看不分明,有个人影,穿着浅色衣服。干干净净的,坐在树杈上,就跟坐在太师椅上一样自在。
杜汤停下脚步,又低头瞅了瞅旁边扬起烟尘的地方。
只见四五个圆圆的,幽深的小洞一字儿排开,特别整齐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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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第二卷开始了。引子结束。进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