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夫子本名施语冰,本来的名字叫施大山,后来自己改的名字叫施语冰,据说是因为崇拜古代的圣人庄子,有点走火入魔,后来才改的名字,并且取了一个号,名为秋水。
他教出来的弟子大都心胸旷达,行为散漫,所以人们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名为施散仙。他们所在的县为青云县,青云县的县太爷据说就是施老夫子的弟子,这个县太爷也是多多少少的传承了施老夫子的秉性,大多时间都是寄情山水,对待政务则是完全凭自己的喜好,想到哪是哪。对待道德败坏的人,是冷酷无情,对待至情至性的人,则礼遇有加。所以青云县形成的风气就是爱憎分明,民风淳朴。
施老夫子住在佛店村的村北头,紧挨着小清河,小清河很小,河面宽度只有一两丈宽。河水清澈见底,施老夫子闲暇时分,就会到屋后的柳林边,静静的垂钓。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秋高气爽,附近的莘莘学子都齐聚施老夫子家中,以求得老夫子的青睐,能够跟老夫子读书学习。一大早,施老夫子门口便挤满了人。
王英一家也早早的来到施老夫子家门口,远远就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堵在了老夫子家门口。王英皱了皱眉,心里开始有些担心起来。慢慢的走近了,看到了几个熟人在里面,二蛋他爹带着二蛋正挤在最前面,鸽子他娘也紧紧的拉着鸽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王英一家刚到门口,正赶上老夫子院门打开了,一位十来岁的书童从门里走了出来,他瞧了一眼嘈杂的人群,皱着眉头高喊了一声:“大家都静一静!安静一点!听我说!”
书童的话挺好使,纷乱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满怀期望的看着他。书童满意的点点头,郎声道:“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老夫子要面试一下,通过的明天就可以去旁边的私塾上学了。”
书童话刚说完,人们顿时一顿骚乱,我挤我我挤你的,好半天才排成了长长的一队,王英夫妇带着王木青排在了差不多最后面。
“你随我进来。”书童用手一指排在最前面的一家人道。这家人夫妇两个身着锦衣,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手里拉着一个小胖子,欢天喜地的跟着书童进到院中。过了不一会,这对夫妇就带着小胖子怒冲冲的走了出来,妇人边走边恨恨的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破教书的先生,摆什么谱,我们去镇里的方学究家去上学,还不稀罕这里呢。”说完便愤愤的离去了。
书童冷眼看着这对夫妇离去了,才转脸道:“下一位。”
就这样,一位接着一位,时间过的很快,转眼有一半已经面试过了。在前面的这些人中就有五六个被选上的,其中就包括鸽子。二蛋似乎是落选了,一脸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王英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二壮虽然也有些紧张,但心里想的很开,他安慰的拍了拍王英的手。王木青反倒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东瞅瞅细看看,眼睛不时的盯着长相俊俏的女娃看。王二壮“啪”的拍了他脑袋一下,皱眉道:“你小子给我老实点,瞎看啥,小小年纪不学好。”王木青吐了吐舌头。
转眼快到晌午的时候,轮到了王木青。王英紧张的拉着王木青走进了大门,二壮搓着手跟在后面。施老夫子家里并不大,一层不大的小院,小院中有几棵梨树,桃树,还有一棵海棠树,院角有一棵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槐树,时至初秋,落叶稀稀疏疏的落了一层。坐北朝南的三间木屋工工整整,干干净净,正中的一间现在敞开着门,一条草席幔帐挂在门前,书童带着王英三人一挑帘走进了房中。
王木青跟在最后面,好奇的东张西望。小屋不大,墙面挂着几张山水的字画,正中一张方桌,两把椅子。方桌上方挂着一幅仕女图,画中一位身着红色风衣的女子,手持着一把油纸伞,背着身子站在茫茫的雪地之中,身边的翠竹被积雪压弯了身子,旁边有几行小字,远远的看不清楚是什么。
王木青被画中的女子吸引了目光,怔怔的看着画中的人,他的内心一动,总感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咳咳”王二壮有些头大的拉了拉儿子的衣袖,咳嗽了两声。王木青的思绪顿时被拉了回来,他赶忙收回目光,眼光落到正中椅子上的一位老人身上。
只见右侧竹椅上端坐一位老人,身着青色麻衣,外披着青色的风衣,形容有些消瘦。雪白的胡须飘洒在胸前,发髻高高的挽起,一根竹簪将发髻穿起。从脸上看,虽说须眉皆白,但是五官上看,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出尘的气息。老人正闭着眼睛,挽着双手,静静的打坐。
“老师,下一位学徒带过来了。”书童弯腰作了个揖,轻声道。
老人缓缓的睁开了眼,展颜一笑道:“辛苦了,你且退下吧。”
“是”书童弯着腰慢慢的退了出去。
“坐。”老人微笑着对王二壮道。
王二壮忙谢了一声,坐到了左手边。王英站在了二壮的身后,王木青则被拉到二壮的身前。
“老夫子,这是我儿王木青,今年五岁了,到了学业的年龄,您看能不能到您这来学习。”王二壮按照事先王英教的一板一眼的道。
施老夫子看了一眼王木青,招了招手道:“来,到我这来。”
王木青有些拘谨的走到老夫子身前,躬身道:“拜见施老夫子。”
“免礼免礼。”说着双手扶起王木青,然后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微笑着打量着王木青。
“嗯,不错,天堂饱满,地海方圆,有一股难得的气息。”老夫子捻着胡子道,“娃娃,你有没有理想,将来想做什么呢?”
王木青犹豫了一下,作揖道:“老夫子,我说出来,您别笑话我。”
“哈哈哈,说吧,谁也不会取笑你的。”
王木青正言道:“我将来的理想是,能够翻过这崇山峻岭,看看外面的世界。能够游离四方,踏遍山河湖海,能够踏破这云端,俯瞰万物,找到万物的起源。”
“什么?”施老夫子猛的眼睛里精光四射,脱口而出道。
王英顿时有些急了,王木青完全不按照她教的说,按她的说法是要跟老夫子好好求学,将来能考取功名,为祖上争光,为社稷出力,不负师傅的传授之恩。现在可好,完全没按她说的来。
“完了完了,你看老夫子好像急了,该怎么办。”王英有些手足无措,她忙道:“老夫子,青儿这孩子太小,有些胡言乱语,说的什么话自己都不知道,还请您谅解。”
“不不不。”施老夫子摆手道:“难得,难得啊,这孩子我要了!”
“什么?”
“啊”王英和二壮同时失声道。王二壮激动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王英也狂喜的来到王木青身边,拉着王木青的手一起跪倒在地上道:“感谢老夫子收留我们家青儿,请受我一拜。”
“快快请起,这是干嘛。无须多礼,无须多礼。”施老夫子赶忙把他二人扶起来。
王二壮走过来揉着儿子的肩膀,高兴的咧着嘴傻笑。
施老夫子眼睛一直盯着王木青,他伸手将王木青拉到身边,慈祥的问道:“青儿,你的这些话是谁教你的啊,应该不像你这种年龄能说出来的话。”
王木青毫无忌讳,朗声道:“老夫子英明,这些话确实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我们村里的林奶奶时常这样教导我,所以今天我就说出来了。”
“林奶奶!”施老夫子罕见的脸上现出一抹惊恐,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林奶奶啊,我知道她老人家,确实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能得到她老人家的指点,你也是天缘丰厚啊。”施老夫子捻着胡须道。
“老夫子,您也认识林奶奶吗?”王木青眨着眼睛道。
“哈哈哈,当然认识当年我也曾在她老人家膝前受教过些时日。她老人家最近可好?”
“她老人家很好,身体棒着呢?老夫子我看您年纪应该不小了吧。”王木青问道。
王英过来赶紧堵住王木青的嘴道:“老夫子,这孩子就是喜欢问这问那,还请您原谅。”
施老夫子淡然笑道:“哈哈,无妨无妨。我老人家今年已经八十有三了。”
“啊,您这么大岁数了,那林奶奶得多大岁数了。”王木青拨开娘亲的手惊讶的道。
“传言她老人家得一百多岁了,不过传言是真的。因为小老儿我几岁的时候在她老人家那受教的时候,听说她就一百多岁了。”老夫子捻着胡须,望着窗外的天空,满怀回忆的道。
“啊。”王英和王二壮同时惊呼。
施老夫子对着他们淡然一笑道:“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她老人家没有子女,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心胸开阔,又懂得医病养生之道,能这么高寿也是情有可原的。”
二人豁然的点了点头。
“好啦,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让青儿到私塾来读书吧。”
王英和二壮赶忙称是,王英捅了二壮的腰一下,王二壮会意,赶忙将小布包解下来,打开放到放桌上,拱手道:“老夫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施老夫子看了一眼包裹里的几锭散碎银钱,和一张整洁的鹿皮,摆手笑道:“心意我收下了,但是东西我不能要。如果你们硬要给我留下的话,明天就不用让青儿来了。”
“这...”王二壮有些为难的扭头看了一眼王英。王英点点头道:“多谢老夫子,既然您不收的话,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们夫妻的话,尽管吩咐我们就是,我们一定赴汤蹈火。”
“好啦好啦,回去吧。”施老夫子微笑着摆摆手。
“雨墨,送客。”书童雨墨听到呼唤,忙来到屋中,领着王木青一家三人走了出去。
施老夫子望着三人的背影,淡淡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