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皇宫的花园中,两道身影相对而坐,粉白的花瓣经风一吹便纷纷扬扬地落了他们一身,面前的茶盏腾起细密的水汽,将彼此的容颜都晕染的不真实起来。
“你这一去胡地半年之久,回来倒正赶上这海棠盛开的好时节。”明黄的身影如是说道。
“承蒙皇上厚爱,臣才能有此运气。”蓝色的身影拱手恭敬道。
“云山!”祁渊佯怒,责怪他叫的生分,虽说是责怪,语气里却尽显亲昵。
原来这帝渊和百里辰乃是表亲,两人又从小一起长大,几十年的情分,岂是一句君臣就可带过的。
“皇上可是今儿才在朝堂上强调‘礼法’二字,臣怎敢违背皇上您的金口玉言。”百里辰说着作势要起身拜礼,被祁渊哭笑不得地拦下。
两个即将步入不惑之年的人,此时竟像是普通人家的少年兄弟,互相打趣调侃着,欢声笑语不曾间断,令那花园外看守的小宫女闻之暗暗吃惊。
“皇上。”一声娇唤插了进来,声音清脆好听。
百里辰心下暗忖,这声音的主人怕就是现今极受宠爱的容妃了。他举盏轻抿了一口茶,借此抬眼打量走近的人影,花瓣纷飞中,一道曼妙的身形渐渐清晰起来,可当他瞥见那明艳的容颜时,却不禁怔住。
阿棠?!这……这不可能!!
他去往胡地半年之久,回来便听说皇上被梁国送来的舞姬迷住与那舞姬夜夜笙歌不断,更有朝中老臣求他去劝谏皇上美色误国。
他原本是不信的,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是阿棠,是她,也只有她能让祁渊方寸大乱,失去理智。
直到容妃退下,百里辰才恍然回神,太像了,一颦一笑都像极了阿棠,轻易就让他陷入昔日的回忆中。而祁渊看那容妃的眼神跟他一样,也不过是通过这相似的容颜去追忆过去罢了。
原本欢愉的气氛突然就冷了下去,两人都静默无言。
这种堪称默契的沉默全都是为了那个唤作阿棠的女子,按照命运的齿轮一步步走到今日,蓦然回首,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曾经一路携手长大的三人承诺过的一辈子,如今半生过去,只剩下两个老者默默守着空荡荡的位置,默默等着永远不会来的人。
祁渊轻轻启唇:“是不是很像?看见她的第一眼,我以为棠儿回来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都是曾经三个人形影不离的好时光,百里辰安静地听着,偶尔听到有趣的地方忍不住轻笑出声,风柔柔地吹着,海棠也依旧无声地落着。
“云山,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祁渊问,带着一丝茫然无措,“我不止一次想过,倘若我当初勇敢果断一点,如今陪在我身边笑得开怀的人是不是就换作棠儿了?”
“我最喜欢看她笑,带一点狡黠干净又纯粹的快乐,轻易就能感染他人,我原本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不会让棠儿受半点委屈,要让她一直快乐下去的,可我食言了,冢宰死后,她再也没有笑过。”说到最后,祁渊捂住眼。
百里辰不语,当年泽王叛乱来得猝不及防,谁都没有想到拥护他的会是整个大祁一直敬重的冢宰。
而冢宰是阿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