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界身着一件漆黑的大斗篷走在大街上,由于他本就身材高大,斗篷还算合身,只是同样很大的帽子几乎要遮了他的眼睛。
燃界浅褐色的瞳仁紧张又敏感地扫视两旁的人家,躲在斗篷里的手托着一只盒子,盒子不重,他却走得很慢,仿佛里面沉睡着他不愿惊扰的圣婴。
其实里面就是圣婴。
在一家水果摊前,燃界停下了脚步。
水润晶莹的绿葡萄成串地挂在门口,地上堆叠的木板箱里装着红得发亮的苹果。室内的小桌上放着一杆很旧的秤,上面的锈迹斑斑点点;两把藤编的凳子暗示着主人的节俭,一只小猫绕着凳子腿转来转去。
通往里屋的木门虚掩着,门缝中传出婴儿的啼哭声,稚嫩但响亮。
一个刚降生的小生命啊。
有几个人来看水果了,老板热情地招呼起来。燃界启用隐身术,漠然上前,与老板擦肩而过,慢慢往里走,来到了木门前。
燃界侧身进了小门,就像空气滑进门缝。
一个老奶奶在洗菜,背对着燃界。右边还有一扇简陋的房门,它关不住婴儿的哭闹。
燃界走过去,没有一点声音。
门后是这家人的卧室,有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孩子的母亲躺在靠门的大床上,闭着眼睛,脸上是幸福的浅笑。燃界关上房门,显出自己的身形。他一手托着盒子,另一只手抬起指向女人,只见一道淡淡的紫光射出,女人的表情定格住了。
燃界走向婴儿。
那是个女孩,是燃界希望的。他摸摸孩子圆润光滑的脸庞,微笑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冷淡而庄重的神情。
燃界把整个手掌轻轻地按在孩子脸上,口中念念有词,孩子身边逐渐出现了火苗一样摇曳的紫光,它们把她包围,然后吞噬。
过了一会儿火苗消失了,燃界松开手,低头看孩子已经面如死灰,捏她的手,也是冰凉了。
同样冰冷的是宝贝盒子上的骷髅,燃界将手贴上去,随即打开了盒子。
血、宝石和缎带有生命一般从盒里飞出,似乎已被囚禁多时,等不及重见天日。它们像在间案面前一样,静静地停在半空,接受燃界目光的审视。
燃界面容紧绷而目光如炬,他扔下不再贵重的空箱子,双手操纵起空中的三样东西。
在紫光的包围中,它们旋转着缓缓下沉,直到触碰到婴儿。
燃界屏息凝神,双手合十后闭上眼睛,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三样东西渐渐从眉心融入了婴儿体内。
燃界睁开眼睛,两手因为紧张而紧紧地握拳,他注视着婴儿,直到后者动了动小脑袋,还张了张小嘴。
燃界呼出一口气,捡起盒子准备离开。他最后看了一眼婴儿,然后向孩子的母亲施法。床上的女人又恢复了自然的神色,房间里似乎从来都是这样平和。
隐身走过仍然在洗菜的奶奶,燃界依稀听见她在自言自语:“诺旋快快长大噢,奶奶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走过大街的转角,燃界重新显出真容。此刻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口中喃喃道:“十年的风雨,又要开始了呢······”
过了一会儿,宇复看见了自己。
出门是要做什么呢?宇复已经想不起来了,但这不重要。等这个“自己”走远,宇复推开熟悉的大门,走进落满秋天枯叶的庭院,心中感慨万分。
宇复避开几个家仆,走进主楼。
他要去父亲的书房,也就是他的工作间,他知道这个点父亲是不在的。
一成不变的布局太熟悉了,书架上的书也永远是摆放整齐的样子。宇复走近,脑中浮现出间案给过他的编号——那本无字之书,他轻松地找到了它,两根手指搭在书上将它抽了出来。
宇复随意翻开,脸上的表情定格住了。
再翻,再翻,一页页地翻过来······
满满的端正的字迹!都是父亲亲笔书写!
难道,这又是一种特别的能力?可以把书中的字迹去除?
以前发现的“蓝色”痕迹只可能是帆时留下的,难道在他以前另有其人?宇复大胆推测,是那个人,窃走书中秘密后又杀了父亲?只是,帆时到底来做什么?还有,那个神秘人为什么没有留下自己的幻力痕迹?
宇复觉得自己似乎触及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秘密,不禁感到浑身发麻。如果真的有那个人,他一定也来自月雾城堡。自己在月雾城堡多久了?大概两年?城堡到底有多大?还有没有自己不认识的人?都不得而知。自己与帆时、岚珐的活动虽说不受限,但想想好像也就那么点空间,以至于觉得间案是一个孤单的自封“女王”,从没有接受万人朝拜的尊荣。
还有,那天他告诉间案“无字之书”的事后,间案的反应是“那就对了”,也就是说她早就料到?那她还要确定什么?除非······女王要向自己透露什么?
电光火石间,燃界的面庞出现在宇复脑海里。倒不是觉得燃界与这些事情有连系,而是在宇复心里,他一直很神秘,比女王还捉摸不透。
宇复回忆了下,若一定要下定义,燃界像是月雾城堡的一个“隐者”。他一般不与女王一起出现,自己也至今不清楚他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但是两年来,帆时、岚珐和自己都受到了他的很多指导和教诲······
远处鹀虚寺的钟声敲响了,宇复回过神来:父亲随时会回来,“自己”说不定也要回家了,这里不能久留。他知道不能被任何认识的人看到,否则很可能影响所有事情的发展,打破过去和未来的平衡,所造成的后果无法想象更无法承担。
燃界再一次出现在了水果摊前。有几个人在和老板议论纷纷,脸上都是不安的神色。
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新生儿的状态不知如何。
“刚出生那么几天可健康了,谁知道前几天······”
“有没有去看大夫?”
“昨晚送去的,就在西街那家。”
燃界将双手插入口袋,一丝冰凉触及指尖。他将它紧握于手心,快速向西街走去,眉头紧锁。
诊所不大,燃界调动能力感知了一下,迅速锁定了婴儿的位置,毕竟她的体内有纯正的神血。
孩子的母亲和奶奶红着眼睛站在门外,诊所还有其他的病人,显得熙熙攘攘。燃界撇撇嘴——果然每次的轮回都会碰到不一样的麻烦事,只能多消耗点体力了。
用隐身术绕开众人,燃界神不知鬼不觉地直奔诺旋的床位。孩子面色发黄,眼睛紧闭,两条小腿蹬来蹬去的。
燃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拧开盖子,一手捏住婴儿下巴让她张嘴,一手将瓶中液体倒入了她的小嘴。
燃界再次将手插入口袋,像来时那样,用隐身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