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心生
不大的院子里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此外就是四周包裹的围墙和住宅了。
晚上,一个黑影与月光一同降落在那一小片空地。
竹林掩映着一幢破败的小屋,月光透过竹叶间的罅隙照入窗内,落在了一张靠墙的小床上。小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五官很精致,看起来是个美人胚子,柔软的头发蜷曲在耳下脖后的位置,整个人像一幅画一样安静。要说美中不足,那便是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这个房间似乎也因为她的状态而蒙上了一层死寂。
黑影慢慢移动到窗口。
孩子的母亲坐在小床旁抹眼泪,还有一个老人小心翼翼地点起了一支蜡烛,就像点亮了一个小小世界。
“是最后的蜡烛么?我们还有钱再买么?”
“没事,可以上报西街大人,让有钱人家划拨一些给我们。”
“多亏西街大人仁慈啊,这也是我们小城的福气了。”
“很多人的疑难杂症,他都帮忙找到了药物,希望这次也可以救救我们诺旋。”
“可怜她才四岁,身体就这样差······”
“我看药方上有一味叫肃榉的药材,没听说过啊,还一定要等晚上才能服用,怎么······咳咳,像巫术一样。”
“别这样说,听西街大人的就对了。”
黑影弯腰缩在窗沿下,这对他高大的身材来说并不容易,接着他自言自语一般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老东西,什么巫术,王术还差不多。”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屋里有人吹灭了蜡烛。月亮也升得更高了,清辉不再探入屋内。
“终于喂完准备睡了啊。”黑影嘀咕着,一骨碌站起来,久蹲丝毫没有减弱他的灵敏性。
下一秒,他已经进入了房间,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让他的身影似乎融化在了黑暗里,只有一双眼睛,像夜幕中的星星闪着光,或者说,透露着寒气。
他知道自己时间紧迫,但还是花了一阵子细细打量女孩,甚至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秀美的额头,但是修长的手指还是停在了半空中,半响又放下了。
黑影突然昂起头,嘴里念念有词,他开始向女孩施法,后者的身边迅速涌出一团团紫色的火焰。
这时,女孩睁眼了,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与燃界对视。
“热······”她小声喊。
他连忙用一只手按住女孩的嘴,黑而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身后的床上有翻身的动静,黑影加快了自己的动作。他一手五指伸直指向女孩,另一只手弯曲手指紧贴掌心,紧接着一道紫光一闪而过,黑影也不见了。
小床上是安然入睡的女孩,这个房间的静谧和谐而美好,让人不忍打破,似乎也不曾被人打破过。
“顺利吗?”
“除了被她看到,都还好。”
“那没关系,我会负责清除她的记忆的。”
“这次的药很难搞啊?你辛苦喽!”
“对面那人也很辛苦。”
“话里有话吧?”
“现在他儿子还太小,还不是时候。”
记忆·帆时
我担心宇复,很担心,因为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未曾解开的结。
来到月雾城堡没多久,我被间案分配了一个任务,要去原来的世界找一个人,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宇复的父亲。
当时我出入的时间被间案牢牢地定死了,仿佛她在这两个时间以外的时候要改变连接两个世界的介质做其他事情,关于这个我知道我无权多问。
我的使命是要亲手交给那人一个金属制的骷髅头。它在我看来就是一个摆件,分量也不重,但知情者一定明白这东西别有他意。
倚仗自己娴熟的开锁本事,我几乎是一帆风顺地进入了那个豪华的宅邸,毕竟家仆的数量,实在配不上这偌大的房子。
主楼的二楼,长廊往右,数三盏吊烛。按临行前女王的描述,我找到了那个房间。
环顾四下无人,我敲响了房门,然而敲了三次都无人应答。疑虑在我心中升腾起来,间案说这个时候他在,他就一定在!明知在月雾城堡以外的地方调动预知能力会加快我的体力消耗,我还是冒险一试。
如果打开了门,将是一片血腥。
我瞪大眼睛回过神来,马上强行开锁。
一个男子——就是我要找的人——倒在血泊中,似乎地上的血迹还在慢慢扩散、变大,他刚刚遇害!
大开的窗户让风倒灌进来,窗帘被吹得鼓起。门锁刚才是反锁着的,凶手一定是跳窗而逃。
我本能地决定,追!
跳下窗后,我稳稳地落在地面。这里应该是宅邸附属的后花园,我脚下是一片青翠的草地,前方不远处有一条灌木丛。
我向前跑去,敏捷地翻过灌木,并没有人躲在那里,他已经跑了。我沿着灌木而行,找到了一样东西,我贸然断定这就是凶手留下的。
准确来说不是“一样”,而是几张纸,一张有字,其余空白,散落在地上格外醒目。我弯腰捡起将它们收好,准备交给女王。
回到月雾城堡,来到女王房间门口,透过半开的房门,我看到她又在里面提炼药物,用最优雅的姿势从锅中舀出药水倒入一只长颈宽口的玻璃瓶。瓶子有魔力一般,倒进去的液体都变成了粉末,只可见到白色粉末在瓶底堆积成了一座小山。桌上摆着一只水晶球,依稀可见有白色颗粒在球体内缓慢下沉。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我抱着几张纸悄悄地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
也许这是我第一次擅作主张没有完全向女王坦诚。我小心展开那张有字的纸,辨认起上面的字迹。虽然整齐,但由于是毛笔书写,字形又很小,有些字的识别还是花了我一点功夫。
上面记载的是一个药方,从药材到数量,十分详细,但这张纸的大小应该不够记录完整,只有几味药。在月雾城堡,女王并没有把她最拿手的医术教给我,我对药材一窍不通,所以我的研读并不能让这些凶手的遗留物发挥最大价值。
这时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女王既然与那家人有关系,那这药方,与她的药也有联系吧?
我又回想起那个对我来说最恐怖最难忘的感觉:其他意识都是混沌的,唯独清楚刻骨地感受到有寒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流进我的身体。
如果有一天,我能解开间案的药的秘密······
我来到床边思索着,不自觉地把手插入口袋,指尖传来一丝冰凉。
我拉上窗帘,拒绝了阳光的窥探。将床上的垫褥翻开,小心地把纸放在床板上,然后将垫褥归位。
开门出去,重新去找女王,她的房门依然是半开的状态,但这回室内空无一人。我从口袋里掏出骷髅头,放在间案桌上,水晶球旁边。
水晶球里干净剔透,不见半点沉在底部的白色颗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