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的天气在立秋后一直持续着。中午前后炎热得很,说阳光明媚总是没有错,只是春日里也有阳光明媚的日子,于是觉得阳光明媚这个词还是说不出此时阳光的特点。阳光里泛着金属的光芒,透露着古战场的厚重;阳光里穿梭着不会有人去盯视的黑鸫,反衬着如同荒漠的孤寂;阳光里回荡着哀蝉的鸣叫,把路人引向焦躁的心绪之国;阳光里的仙林的几条主干道上车辆拥堵,一会儿如蜗牛缓慢爬行,一会儿又一动不动,车窗里不时有人头探出来,一样地眉头紧缩,一样地无奈表情。
魏明远身体里透出古语所说的秋乏,闭着眼,体会着地球的重力把四肢缀平在床上。宿舍里毫无生气,与仙林大学城各大高校热火朝天的迎新工作形成截然不同的情境。对于已经自然晋升大二的魏明远来说,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完全控制了他的精神和身体。
快八点钟的时候,宿舍门咣的一声被推开了,或许是被踢开的,门吸似乎早就不知去向,门再次撞到门后的墙上,发出同样响亮地当的一声。
躺在靠窗左侧床上的魏明远依然一动不动。
瘦长的脸上一双炯炯地眼睛,宿舍老三方正业闯了进来。看到老二魏明远还在蒙头大睡,立刻喊叫起来,“老二,怎么还睡,快去帮着迎新,兴许逮上个漂亮学妹。”
……
“快点,怎么了,不舒服?老大让我来找你,去露个面也行,要不扣我们宿舍的分。快点,别拖后腿。”老三方正业个子不高,站在床前干拔起跳,用手去拍打老二。
魏明远鼻子里哼了一声,透着懒散和不情愿,像做仰卧起坐一样,上身慢慢折了起来。原来衣服都是穿好的,过膝短裤和一件白T恤,T恤背后是会计学院几个蓝字。很明显,是学院搞活动发的。
“快点,快点,……“方正业如同催命鬼。
魏明远对床的不舍就如同对生命的不舍,动作也被放慢了。
秣陵学院迎接新生的工作被安排在一进校门图书馆前的空地上。地方算不上大,此时早已挤满了人,一派热闹景象。各学院的迎新点分东西两排排列,插着各色彩旗,搭起了遮阳篷,遮阳篷下是几张长条桌,四五直背把木椅,都是常见的奶黄色。新生报到,大多是父母陪孩子来报到,拎着大包小包,有的东张西望,满头的汗;有的正围在学院报到点前咨询着,填写着各种表格,领取饭卡、宿舍钥匙等,而学生证和图书证等则要等到过些日子才能发下来,不过这需要对那些似乎了解一些大学情况的家长和学生们作一番解释。负责解释的辅导员或高年级学长们似乎不知疲惫,不希望自己闲下来,希望每个家长和新生都来问一下,才能让自己的热情释放出来,热心表现出来。魏明远被方正业拖过来时,被眼前这种只有电影中才见过的集体主义的高昂所感染,不过,除了眼神中有一丝光亮闪过,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示。
新生报到的地方再向学校里面,则需要拾级而上,拾级而上的平台中央的水池中喷泉难得地启动了,起伏地水柱与四溅的水珠在阳光下金壁辉煌,熠熠生辉。再拾级向上后则面对那座校园正中的小山,林木葱茏。正中有一条窄窄地青石道路从山上穿过去,到达学院地势较高处的生活区;其实,不穿过小山,也可沿着分向两边的水泥路绕到山后的生活区。新生和新生家长们大概会惊叹于学校犹如迷宫。这再次给了迎新的学生发挥热情的地方,完成报到的学生和家长被迎新的学生领到宿舍,至此,流程结束。
张君浩是魏明远宿舍的老大,也是他们所在的会计学院财务管理15级的班长。他表现出难得的成熟,举止与相貌都是如此。正在指挥着本班迎新的同学。他们班负责把报到的新生和新生家长领到所在的宿舍。
“怎么才来?”张君浩瞟了一眼来到跟前的魏明远,语气里有点埋怨。
魏明远不善言辞,也不愿多说,走到遮阳篷下,想要到一把空椅子上坐下。
“小魏,先别坐,你先去院办公室再搬两箱矿泉水来。”
“老大,我和他去吧?”方正业道。
“你在这儿,还有别的事呢。”张君浩瞪了他一眼,方正业不再言语了。
魏明远二话没说转身去了,背后传来班长的吆喝声,“快点,别磨蹭。”
一刻钟的功夫,魏明远回来了,左右腋下各夹了一箱矿泉水。
他刚放下,张君浩看到他回来,立刻过来,打开纸箱子,热情地给辅导员和院领导递水,脸上堆满了笑,腰向下弯下去,可以说是毕恭毕敬。
魏明远不愿去看老大的那副样子,自顾自地拿了瓶水,拧开就喝。水中带着淡淡地甜味,魏明远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艾可多矿泉水。以后他会知道,这是他到学校以来,参加所有活动喝到的最好的矿泉水了。
此时,一辆大巴车停在学校门口外,引得迎新的老师和学生向外张望。车上鱼贯下来几十人,拎着行李进入学校大门。
张君浩转过身来,对魏明远和其他几个同学说,“你们几个去迎一下,看看有没有我们学院的,把他们领过来。”
魏明远跟着其他五六个本班同学去了。不用多说,他也知道,这大巴应该是从车站过来的,去年自己来学校报到时,也是坐学校在火车站的大巴车来的。不过,今年的大巴车似乎更新一些。
几个同学既大方又热情地围上去就问,请问你们录取的是哪个专业。果然,大巴车上下来的人里有一个是会计学专业和两个财务管理专业的新生。大家像是从一堆石头中找到了有价值的玉石,哗地围住了,拿行礼,打招呼,头前带路,簇拥着去了。魏明远一开始被甩在人群的外围,像个不合群的闲人;现在又把甩在后面,像被遗弃的孩子。不过,他只是淡淡一笑。一个人跟着后面,又回到了会计学院的新生报到点。此时,大家都在忙碌,没有人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