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说着话呢,我妈沉着脸从楼上下来,我爸看见了,故意抬高嗓门对我们说:“你们两个还是学生,还是要好好学习,别总是谈恋爱。”
“爸爸,Sam可是国立大学的学霸,每年都有奖学金呢,我功课不好,都是他帮我补习的,而且有什么困难都是随叫随到的,你还记得我上次,过敏,他可是照顾了我一个星期呢。”
我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动我妈。
当年我妈从孟县嫁到孔市,虽然她也是大学生,但我爷爷奶奶嫌弃我妈太娇生惯养不会做家务,所以他们对这门婚事极力反对,直到何豫出生才不得不承认。我妈那时候在婆家,孤力无援,着实过了很长一段郁闷时光。
果然,我妈脸上神态稍缓,她看了我一眼,又扫了一眼我爸说:“伊万诺奇先生,谢谢你帮忙照顾何意。”
“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妈冲他礼貌得点头,再次表示谢意。
“何意!”我妈又忽然叫我。
“到!”我一个激灵站起来。
“我和你爸还没吃午饭呢,你跟我去厨房,帮忙切菜!”命令完,她就转身进了厨房了。
“是!”我松口气。
这种事平日都是李阿姨和吴阿姨做的,我妈才不会自己动手做饭呢,我知道她只是要借机教育我而已。
行吧,煮碗面条而已,我转身进了厨房。
Sam也跟我进来,抢了我的围裙:“你们别动,我来吧。”
“嘿,我妈可不吃酸奶拌面!”
他没好气得看着我:“我当然也会煮中国的面条啦!”
然后,他倾身过来,在我耳边低语:“其实啊,是你妈妈在考验我呢!”
我立马改口:“妈,他厨艺可好了,要么尝尝?”
“唉,你这孩子,真不懂事。人家是客呀。”我妈一转身,发现我跟Sam正在亲密耳语,立刻转身看窗外。
“那个,何意啊,你别真让他煮面条哈,他的手可是拿手术刀的。”我妈实在看不下去了,交待完,匆匆得走了。
“你看,你看,还没有过门呢,这就护上了。”我气结。
Sam忍着笑,轻轻得摸了摸我的头:“好了,赶紧做面条啦。”我们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鸡蛋,又拿了西红柿和洋葱,我切了一些葱花。
把锅里油热好,我心急火燎得把鸡蛋倒进去,没想到溅起来的油花立刻跳到了我手上,我没有防备,被烫得龇牙咧嘴。
手上的铲子应声落地,Sam急忙冲过来关了火。
“哎呀,烫到了!”他一边把我的手放水龙头下冲,一边朝锅里看,然后,又轻轻得点了点我的脑袋。
“锅里的水没有擦干净,
就把油倒下去,还把火开的起那么大,不烫你烫谁。”语气宠溺无比,好像在训一个自己家顽皮的孩子一样。
我笃定,这货以后肯定是个女儿奴。
我呵呵得傻笑。
“你负责站在这里就好,别动了哦!”
“好!”
他捡起锅铲,洗干净,开了小火,慢慢得开始煎鸡蛋。接着又开了一个灶,把切好的番茄倒进去,炒出汁水,倒了一碗水进去,水开后把已经煮熟的面条放进去,加入调料和葱花,起锅,卧上一个刚煎好的蛋。
色彩搭配得很好,一看就很有食欲。
只是,我看着心酸,我算是就学做饭的,五谷杂粮分的清,但也会厨房失手,而他能那么熟练得做饭,那可是这几年孤身一人在外求学,打工,生活换来的。
可想而知,那是有多艰辛。
等他站起来,我用双手轻轻从背后抱住他,他也用力搂了我一下。
“你这些年,应该吃了很多苦吧。”
他转身揽住我的腰,脸放大放大再放大:“吃那么多酷儿,能遇到你,也值了!”
我的脸立马变得滚烫。
Sam用指尖滑过我的脸:“你要不要再洗个脸?太烫了!”
我勾住他的脖子:“那你亲完了吗?”
Sam:“……没。”
十分钟后,我端着面条,“蹬蹬蹬”得上楼给我妈送上去。
当然,Sam也端了一碗给我爸送过去。
敲门进去,我妈坐在窗前,正盯着一本相册看,那本相册记录了我和何豫从小到大的时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居然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无限的惆怅。
因为我妈一直没有个明朗的态度,我心里的不安像是沸腾前一秒的热水一般。
“妈妈,”我放下面条,叫她。
我妈回过神,冲我点点头,然后拿起筷子,尝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怎么样?”我问。
“不错!”
我吁口气。
“你真的决定跟他一起了?”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该来的还是来了!
“嗯,决定了!”
我妈放下面条,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他是个外国人,生活习惯,人情世故甚至政治信仰都不一样,你确定可以?!”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们两个相爱就好!”
“你啊,自己的事情就糊涂,虽说我没有怎么管过你,可你毕竟是我生下来的。将来你受苦,心疼的还是我。”我妈眼里居然泛起泪花。
“本来我们公司那个周明宣,他有个弟弟,跟你是高中同学,我还想撮合你俩。”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我妈又补了一句:“就是你高中喜欢得要命的那个男生。”
我脑袋瞬间当机,这是什么剧情!
“你是我生的,你在想什么我难道不知道吗?我去开家长会的时候,你看那周明浩的眼神,都是有光晕的。”我妈停顿了一下,“不然,你以为你舅舅会把人家的志愿表给你看么,他也是为了你,顶风作案啊!”
我心口一软,莫名落泪,伸手就抱住她,我才发现,我妈居然眼角都开始有皱纹了,曾经,我觉得你不在意我,所以我对你有怨言。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把一切都放在心里,今后,我知道,有你的这份爱,即使我遍走天涯,心中亦满溢。
“可我想不明白,你这个孩子好不容易跟他一个学校了,怎么就闹着要出国呢,而且才出去一年不到,你就给我领回来一个老外,你让我怎么跟小周交代呢!”
我忽然破涕为笑,然后把我跟周明浩的一些恩怨情仇,嗯,不,其实都是我一个人的自作多情细水长流得讲给她听。
“原来是这样,不过,有件事,你还真是误会老季家闺女了。”我妈忽然又抛出一个炸弹。
“噢?”我洗耳恭听。
原来,当初周明宣去面试中凯源的时候,第一次,是我妈直接pass掉的,原因是她从瑞士挖了一个设计师过来,结果瑞士设计师不到一个月就忽然要求涨薪资,不然就离职,原因是这里经常加班。中凯源当然没有答应,于是就有了第二次招聘,可我爸又引荐了一个清华大学的设计师过来,周明宣再次pass!
一个月后,清华的设计师要求重组设计团队,于是就有了第三次招聘,这次,周明宣终于入职成功了。
我妈叹气:“你们这群孩子啊,就是把事情想得复杂了,你们真当演电视剧呢,老季为了自家闺女还故意整事,你们当大公司的人都是吃素的嘛!”
我妈把最后一口面吸溜好:“不过,照你这么说,那个周明浩的心思还真多,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直接拒绝你,为了自己的哥哥,就跟老季家闺女一起。现在哥哥站稳了位置,直接就甩了人家,唉。”
“所以啊,你可别乱点鸳鸯谱了!”我也叹息,本来周明浩,我们还可以成为好朋友或者好同学。
“相对来说,外面那个小老外,顺眼多了,起码你在俄罗斯,有他护着你,我也放心了。”
我心里一喜:“那你是答应了?”
我妈把空空的面碗摆我面前叹:“啧,我把他做的面都吃完了,这吃人嘴短啊!”
我是第一次看到我妈如此接地气的一面,以往她把自己端得很高,直送云端。后来我才明白,我妈这种高冷的表象也只是来源于她的婚姻生活,因为实在不快乐,所以她就把自己保护起来,她需要把自己隔离到一个安全范围。
但一旦我们跟她开口说话或主动搭讪,这就说明了她的心理防备开始逐渐减弱,甚至越来越接近于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原来我妈一直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