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放开我,轻轻地说:“我去洗个澡。”
过了十五分钟,他终于出来了,已经重新打扮,焕然一新。他拿着车钥匙,对我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女孩子夜不归宿,不太好。”
我牵着他的手,一起下楼取车。
“你的车是怎么回事?”我问他。
“好朋友借我的。”
等车子到达学校门口,他替我开了车门:“晚上早点睡觉。”他的声音格外地纯静,不含一丝情绪,“明天下午,你可以来一趟莫大吗?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往寝室走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今晚的莫斯科,莫名其妙的冷。
第二天上午下课后,我就飞一样得往莫大跑,还是那个林荫小道,远远地,我就看见了Sam,纯黑的风衣,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苍白的脸,他一直看着我,目中没有任何表情,林荫道很空旷,阳光洒满了整条小道。
我心里隐隐作痛,但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向他“hi”了一声。
他看着我,垂下头,然后又抬起头,说:“何意,我们分手吧。”
忽如其来的一阵冷风,吹得我牙关打架,我的长发,被风拂乱。他抬起手,替我将额头上的一缕掠到耳后。
“为什么?”我的心在用力得发抖,但我的脸很平静,极力掩饰心底的焦虑。
他看着我,沉默。
过了片刻,他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涌。
我大声地质问他:“为什么?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就要分手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刹那间,他目光闪烁,掠过一缕复杂的情绪,仿佛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看着我,目光空洞,近乎冷酷,然后她用静如止水的声调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愤怒,向他大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迅速得转身,态度是那样毅然决然。
“不要!”我痛哭失声。
就在那一刻,他忽然回过头,目光终于有一丝痛楚。他对我说:“你是个好女孩,忘了我吧,我们之间的事,你就当得了一场重感冒,可能开始很难受,慢慢得就好了。”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迈开大步,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那么干脆,那么彻底,就好像他从不曾认识过我一样。我们认识,不到半年,交往不到一个月,分手却只用了五分钟。
我失神落魄地回到学校,在寝室门口遇到了苏珊娜。两天后,班里的同学都知道我跟他分手的消息,米娜和冯晓薇寸步不离得跟着我,就怕我有什么闪失。
我算不上是一个很柔情的人,或者说,我觉得自己很柔情的时候,在别人眼里还是凉冰冰的样子。白天我根本就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该上课就上课,该吃饭就吃饭,准时打卡图书馆,不迟到不早退,感觉自己又上了一次高三。
一个星期以后,晓薇和米娜就以为我跳出失恋的漩涡成功上岸了,半个月后,她们两居然就敢调侃我失恋的事了。
“你真的太厉害了,我以为你这恋爱脑的样子,起码要颓废半年呢。”
我在饭里拌了一勺芝士酱,云淡风轻得说道:“我只是比较健忘,很多事即使当时被感动了,回头没两天我也就忘了。忘性大其实没什么不好,快乐的事我同样经历着,不快乐的事也不会太严重地影响我,这样人生能简单很多。”
米娜朝我竖了竖大拇指。
当然,我也有不冷静的时候,比如,忽然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去万方上查Sam的名字,除了查到他在校期间发的那将近十几篇论文以外,就无迹可寻了,然而那天,居然就迸发出一个强烈的愿望:“我要考研,我要读博,我要超过他…………”
一个月后的上午,我刚下课,就有一个自称是苏敏梁的人在我们班门口拦住了我。
“有空喝一杯咖啡吗?”苏敏梁清清瘦瘦,个字不算高,戴着一副眼镜,纯正的汉语发音,实打实的同胞。
“不想!”跟Sam分手后,我对异性已经没有了期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赶紧修完功课,然后考研,读博。我赌气幼稚得认为,他要跟我分手,可能跟我的学历有关。
那我就成为一个学霸,然后跟你势均力敌!
“我来还你那一千卢布!”然后,他又补了一句:“我是伊万诺奇的室友。”
于是,那个下午,在咖啡厅里,我静静得听他讲诉。
苏敏梁是山东人,和Sam是本科的校友,一起考研到了莫斯科国立大学。
Sam一直坚持学医是为了拿手术刀,苏敏梁则是为了拿试管,他们俩在学霸遍地的医学系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当然竞争压力也很大,学术、临床一个不能放。苏敏梁家庭条件不好,父母供他出国念书已经是掏空了家境,所以每次评比优等奖学金时候,Sam都会巧妙的与之擦肩而过,最后完美得落入苏敏梁手中。
成年人默契,大家都懂,学霸之间,当然更加不需要多言,优等奖学金比一般的奖学金高出好几万卢布呢。
研究生三年,他们基本要跟在导师后面连轴转,哪怕在医院实习后,学术论文与实际操作都不能手软,如果一个学生每天需要为钱发愁,对于学业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他问还告诉我,上次那个不大不小的医疗事故,罪魁祸首是他们导师违纪,上班期间喝醉了酒,拿错了病历,最后却把锅甩到Sam头上。
“多亏了你。”苏敏梁说道。
“我?”我纳闷。
“那个私家侦探,应该是你室友请的吧。”
我恍然大悟,这个冯晓薇,背后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苏敏梁摘下眼镜,又喝了一口咖啡说:“有一天Sam很兴奋得跟我说,他对一个中国姑娘一见钟情了,可惜不知道怎么追!”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脸居然“刷”得一下红了:“你果然跟Sam说的一样漂亮。”
“然后呢?”相对于他的夸奖,我更想迫切得他那不熟悉的一面。
“然后,我就教他,让他在第一次见你的地方等你,守株待兔,为了更好得搭讪,我们还想了一个主意,让他故意打赌输了,蹲在这里跟你要钱。”
我苦笑,叹气,心想,这些学霸啊,果然如传说的一般,大脑如泼了开水般沸腾,小脑就跟抽干水的河床一样萎缩,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啊。
“可惜啊,那天没有要到你的电话,你知道吗?为了配合他,我们整个宿舍的人都出动了。”苏敏梁揉了揉手心,继续说道。
“噗嗤”我还是忍不住笑了,想到他们一群大男人凑在一起,谋划一场拙劣的舞台剧的样子。联想到现在的物是人非,我又不禁潸然泪下,那又怎样,还不是分手了。
“后来我们去体育馆打球的时候,居然看到你和一个俄罗斯女孩子在一起,刚好,我们又认识那个女孩的男朋友。”
我想起来了,那阵子,米娜的确拉着我去篮球馆看肯尼亚打球。
“然后,你们就拾掇他们把我带到酒吧是吗?”我翻白眼,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与偶遇啊,分明都是见色起意。
苏敏梁尴尬得笑了笑:“嘿嘿,你都知道了。”
“我们现在也分手了,整整一个月了!”我平淡地说道,“挺奇怪的吧,花这么多心思,在一起不到一个月,说走就走了!”
“请你一定要相信他,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他之前谈过几个女朋友,但我保证,他真不是那种渣男。”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从我们分手后,一直都没有联系,我试着给他打过电话,手机号码是空号,微信和QQ头像都已经变灰,他就这样,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
苏敏梁的表情顿了顿,最后说道:“我只知道,他回了塞尔维亚,然后就跟断了信号一样,我们再没有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