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禹哲在寻常人家眼里是高官贵族,可在武林世家眼中,可就没啥了不起的了。偏偏他从小争强好胜,心气极高,非要在这末世武林之中闯出个名堂。自然也就不喜读书,只通晓各类武林中事。
魑魅山庄位于济阳府水镜半岛之上,坐落千里,死气沉沉。其阴森恐怖,江湖之中闻之色变,远非石桥镇这座小庙可以震慑。今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引得他们的二公子纾尊至此。
“小孟,我瞧这年轻人邪祟缠身,让他进来避一避吧。“他身旁坐着个中年男子,竟称呼魑魅山庄的二公子为“小孟”!
“是,王帮主如此说了,教他在旁服侍便了。“孟毅凡转向邓禹哲,立时严肃起来:“还不赶紧把血擦拭了,过来倒酒!”
邓禹哲看向孟毅凡身边那位精瘦的中年人,只见他形容枯槁,面色苍白,但双目之间有轩昂之气,威势气魄,一露而登敛。
邓禹哲壮起胆魄,问道:“您老人家……莫非就是威震灵山的济才帮主王方济吗?“
吧台之上一声巨响,仿佛整间酒吧都被震得地动山摇。
“格老子的,想不到还有江湖后辈能知晓王某人!“
“济公,您老人家一人撑起南武林一片天!放眼灵山,哪里还有第二个如此技压群雄的英雄人物?哪里还有第二个济才帮这样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帮派?听说灵山府的武科主考官,数年来皆由您老担任。”邓禹哲见势赶紧拍上了马屁。
“小子,这里正在召开众仙大会。效仿昔日华山论剑,品论灵山之地武功第一,非当世高手不得擅入。”孟毅凡正襟危坐,指着他说道:“你若还在此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我保你走不出这里的大门。”
邓禹哲不知缘何误入此地,当即吓得不敢说话。
孟毅凡转过头去,对王方济道:“济公武功盖世,这众仙会我看就不用评了。您不夺魁,谁能夺魁?”
“就他也配?”此时门前又出现一人,他衣冠不整,倚着门侧,说:“我知一人,王老济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邓禹哲转身看去,那说话之人正是之前戏耍自己的乞丐!这时邓禹哲才看清他的长相,只见他面庞瘦削,浓眉大眼,身姿挺拔,纵是一身褴褛,也难掩其贵族之气。孟毅凡一个酒杯在电光火石间掷出,那乞丐却转瞬便坐在了王方济身边,酒杯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邓禹哲惊得大叫:“鬼啊!”
“小伙子无须惊慌,他不是鬼,是魔。”
“嘻嘻嘻,你王老济还认得我瘸腿乞丐?“
“哈哈,格老子的!武林中若有人认不得破衣魔丐郭鸿儒,那可真是有眼无珠了。”话一说完,两人齐声大笑,那破衣魔丐的笑声尖锐而刺耳。
“要饭的,你说有人能胜过济公,那人是你吗?“孟毅凡语中带刺。话音未落,左脸便生起一阵刺疼,他还未及反应,脸上就中了郭鸿儒一巴掌。可他瞬间转归原位,好像从未出手一样!这一下要是直取咽喉,只怕他早已性命不保。孟毅凡惊得冷汗连连,夹背而下。
“魑魅至尊孟庆魂何等厉害?奈何生出来的儿子如此无用!”郭鸿儒笑声极其阴森,讥讽得这位名门二公子满脸通红,羞愧难当。他虽出身武林世家,但身手本领尚不及其父的万分之一。
邓禹哲见这几人一个比一个可怕,转头便想溜走,却又听到那落魄乞丐说道:“小子,若非我引路,你如何找得到此间的入口?如今要走,也不和我瘸腿乞丐打声招呼吗?”
邓禹哲循声望去,只见他双腿完整无缺,而且汗毛直立,有如钢针,哪还有半点残缺的样子。当即跪倒在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前辈神通,多有得罪,万望您大人有大量,放小人一马!”
“嘻嘻,嘻嘻!”那乞丐笑得十分阴狠,说道:“我瞧你一身怨气,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小子,你可知道孙忆青是何人吗?”
孙忆青三个字一经出口,在场所有人都如雷贯耳一般。
“青城侠仙孙忆青!他竟也源出灵山?”孟毅凡被这如雷大名所击,早己忘了脸上的疼痛。
“他本是西蜀府青城山下人氏,少年时举家搬至石桥镇,我年少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王方济叹了口气,语气中颇有自叹不如之哀,续道:“那可真是个传奇啊!”
众人一闻他曾得遇孙忆青,无不争相洗耳恭听。
“孙忆青侠肝义胆,锄强扶弱,武艺之强,更是天下闻名。他的成名绝技——晴鹤功,号称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英雄尽断肠!”一身材十分高大的汉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门口,他一手接着了飞来的酒杯,捏个粉碎,一边说道。
“哈哈,格老子的!“王方济打了个哈哈,说:“还道是谁,原来是摘星圣手到了!”
“侠仙偏从末世来,谁不爱慕此生才?据闻当世,只有一记晴鹤功,艺盖当世,是唯一现存的十二级武功!”梁昌听到晴鹤功的大名,情难自禁,忍不住脱口而出。
孟毅凡捂住通红的脸颊,说道:“侠仙自是天下无双,可他周游四方,侠踪难定,也算不上是灵山府的高手,他老人家若是坐镇灵山,武侠圣地又岂会落于荆南?本座也不必替武萃盟来此召开众仙大会,拟定本届武科考官人选了。”原来孟毅凡是受武萃盟委派,来此商议本年以武会选的考官的。这武萃盟是天下武林中出类拔萃高手之联盟,也是为官方唯一认可的武侠组织,历年来武科选拔,都得经武萃盟委任地方考官,科考成绩方可生效。
“就是侠仙不在,怕也排不上他。”梁昌一旁冷冷道。
全场目光如利刃般刺向他,以王方济那一副最为锋利。
酒吧里一时杀气冲天!
但一转眼间,王方济杀气尽消,试问道:“你和她动手了?”众人都如坠雾里,不知他口中的“她”指代何人。
“是。”梁昌不紧不慢道。
“你输了给她?”
“谢老师武艺超群,在下胜她不过。”
“她打败你,用了几招?”王方济显得十分关切。
“一招。”他素来以武功自负,此刻强压心中酸楚,才将话答得如此四平八稳。
“哪一招,那招如何使得?”王方济追问道。
“弯腰侧首,斜出后腿,蝎子摆尾。”
“不!那是飞燕孤影中的第三式-掠燕飞诀,轻燕双飞!她击败你,只用了半招!”王方济瞳孔无限放大,像是灵魂也被轻燕双飞打垮。
“济公,这谢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孟毅凡扶了扶他,生怕他不慎跌倒。
“白练飞燕谢忘白!”此语一出,全场默然。
“嘻嘻,燕兴山庄,还有高人!”郭鸿儒沉吟良久,突然说道:“燕子掠水,无常勾魂!当年她退隐江湖,立誓此生绝不再在人前显露武功。不料会被摘星圣手逼出了手。”他转向梁昌,又是阴阴一笑:“你小子能逼她出手半招,足你吹嘘一辈子了。”
梁昌面无表情,也不答话。他低头顿首,若有所思。
“嘿嘿,”他又转向王方济道:“有这两座高山在前,第一第二,咱们是不必妄想了。而这探花郎嘛,我倒想和阁下争上一争!”虽然先提二人武功之高,远非在场之人可及。但他们一个远走天涯,一个退隐江湖,显然不可能担任灵山武科主考官。郭鸿儒此刻出手,自不是为了争什么灵山武功第三,而是要夺那主考大位!
他话未说完,身影已欺到王方济前,一巴掌立时要在他面前挥落。
上一秒王方济还失魂落魄,六神无主,这一秒手指已拦在郭鸿儒手掌前,轻轻一弹,震得他手臂发麻。
郭鸿儒首招不能得手,立时变幻身法,只见他闪躲腾挪,那移动之快,像有数十个分身笼罩在王方济四周。
众人见他身法奇快,各自心想要是他如此攻击的是自己,岂有招架之力?不禁心下大惊,冷汗直下。
但郭鸿儒不论如何变转身位,始终却连王方济一根寒毛都摸不着。他久攻不下,不由又惊又恼,围攻的圈子又缩小了六寸。
王方济眼见时机已到,双手圆转抱圈,自成惯势。待郭鸿儒再一靠近,他自破方圆,柔功韧劲如千军万马一般奔腾而去,一招震得郭鸿儒退至五米开外。
郭鸿儒也不恋战,借这一震之力反身后撤,一瞬之间就飘出了门外。
“王老济,瘸腿乞丐可服了你的柔功韧劲了!”他声音渐渐飘远,却是一副普通中年男子的阳刚之声,已没有平时半点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恐怖之意了。
他在交手之后,竟不再拿腔作势,可见被震得伤势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