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教堂庄重而严肃，入目的建筑几乎全都有大门那种纯白色的线条，十字架随处可见，神圣的气息极其浓厚。
卫斯理十分小心，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身不由己的吐露心声。
教会的布置大多千篇一律，供教徒们祈祷的长椅，以及一座高大而耸立的雕像，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这里空荡的像是火柴盒。
永恒之主的雕像是女人的形态，洁白的岩石被雕刻成光滑的流线型，没有面庞细节，双手持一件十字架。
雕像下面一个中年男子穿着宽大的斗篷，正对永恒之主祈祷。
卫斯理几步走到他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件小小的铜制十字架，这是永恒教会最低等级教徒的身份标识。
“愿永恒保佑我。”卫斯理的表情虔诚而严肃，一边祈祷，一边把一枚银币投入了男人面前的“许愿箱”。
许愿箱，至少教会是这么叫的，钱财不断投入，愿望却没见到实现。
“因佩尔少爷？您又来了。”男人转过身，露出一张笑脸，但是他的表情很僵硬，皮笑肉不笑也就是说这种了。
卫斯理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将另一枚不安分的银币往口袋深处塞了塞。
“查拉特主教，忘记因佩尔吧。”
查拉特愣了一下，随后道歉：“抱歉，原谅我的口误，卫斯理先生。”查拉特的眼睛似乎闪着光。
“那么，您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呢？”
“当然是祈祷。”
卫斯理说起谎话脸不红，心不跳，面色虔诚的可以感动真神。
查拉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您的十字架可不如您的嘴巴会骗人。”
贝德王国的人几乎都是棕色和黑色的眼瞳，查拉特的却是蓝色，如同大海一样，波光粼粼，被这双眼睛盯着，卫斯理总有一种被看穿一切的感觉。
卫斯理眨眨眼睛：“你应该更含蓄一点，这难道不是一位主教的修养吗？”
查拉特没说话，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好吧好吧。”卫斯理站起了身，在身后的长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对主教说：“这次其实是为了吉安娜女士，她在哪？我想她应该会乐意与一位英俊的男士共进晚餐。”
查拉特想了想：“她在牧师会堂，不过卫斯理先生，我可以看出这也不是您的真实目的，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除了神秘学。”
“……”
卫斯理皱眉道：“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您不能教授我神秘学？难道我还不够虔诚？”
你虔不虔诚你心里没点数？
“你对神秘缺乏敬畏，卫斯理，这是十分致命的，我不能成为一个杀人凶手。”查拉特这次干脆连敬语都不说了，对卫斯理直呼其名。
“敬畏？”卫斯理问道：“怎样算是敬畏？”
“敬畏是一种力量，只有你的内心保持敬畏，才能对抗神秘学的诱惑。”
查拉特眼睛好似在泛着光，蔚蓝色的眼瞳里变成了一片汹涌的海洋。
“你应该看过很多神秘学的书籍吧？市面上流传的那些，不仅仅是诗人的修辞手法，即使是最渺小的诗人，总有一两句话说对了。”
“神秘是危险的！请保持敬畏！”
“我可以看穿你的内心，卫斯理，你根本没有敬畏之心！”
卫斯理听到这里变得有些愤怒，站起身一把拽住查拉特的衣领，面色狰狞：“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敬畏！”
查拉特手上一枚戒指闪动出一道奇异的光芒，他的一根手指正搭在上面，宽大的灰色斗篷被一股无形之风鼓动。
主教大人的瞳孔渐渐模糊，只能看到蔚蓝色的光辉，没有理会卫斯理正抓着他的衣领，对他淡淡地说道：“看着我。”
对视的一瞬间，卫斯理的脑海便陷入一片泥泞。
扭曲。
变化。
世界上所有的颜色好像都搅拌在了一起，赤橙黄绿青蓝紫，也有说不上来名字的颜色，交织在一起，绚烂而令人迷醉。
那是什么？
偶尔闪过的一个黑影，像是畸形的猴子，但很快，黑影就被幻化的光遮盖住，卫斯理身心都被吸引走了。
渐渐，颜色开始变淡。
真的是海洋。
一晃神，卫斯理发现自己现在正身处大海，没有一丝杂色的海洋与云彩糅合。
一条又一条海浪，像是母亲手中的摇篮，卫斯理躺在大海上，被慢悠悠的推着。
我是躺在羊毛上吗？
或者是海绵？
世界上还有更加柔软的东西吗？
好惬意……
……
海浪揉捏着卫斯理的全身，隐隐约约，他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像是他已经过世的母亲。
“快过来……过来啊……”
“……过去……”眼前的世界再一次变得模糊。
“看……我就在河对岸……”
“……对岸……”卫斯理看到了一片干净的草地，上面好像有个人影对他伸出了双手。
“来吧……我和你的父亲都在等着你……”
“……父亲……”看不真切的人影多了一个，也在向他伸出了手。
“过来吧……”
“……过去……”
“卫斯理……”
“……卫……斯理……”卫斯理的脸上流露出美好的向往，嘴里不停的呢喃自己的名字。
突然，卫斯理卡住了。
为数不多的理智告诉他，该醒了。
“为什么醒？”他竟然和自己对起话来。
“这是不是你的归宿。”
“这里就是，父亲，母亲，他们都在那。”对岸人影越来越多，形象也渐渐丰富，威严的父亲，和蔼的母亲，调皮的弟弟妹妹。
“看啊，那是家，我的家。”卫斯理脸上渐渐浮现红光，这是兴奋的表现。
“那不是你的家。”
“为什么？”
提出问题的一刹那，风停，浪歇。
人影一个个消失，带着浓浓的不甘，几条向他伸出的手臂变成了无数条，如同恶鬼的挽留。
对岸崩塌了，一寸一寸破碎，卫斯理眼看着家的沦陷，但是眼中却充满了一种情绪，一种特殊的力量。
脸上的红光消失了，卫斯理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虽然身体还是不太听使唤，但从他的嘴里却十分坚定的说出一句话。
“因为你是，李思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