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瑟斯的马车很稳,比来时要缓慢不少,他看出了卫斯理眼中的迷茫,没有去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询问自己给吉安娜女士的留言有没有送达。
马车的速度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奶奶,眼见着太阳缓缓下山,月亮的影子都在天空中印了出来。
罕见的日月同辉现象。
爱瑟斯轻叹了一口气,抚摸着辛苦拉车的枣红色骏马,对于卫斯理一心追求神秘学这种偏执十分不理解,要知道他对于魔法的欲望已经超越了对女性的兴趣。
“卫斯理,你没有感觉到吗?”爱瑟斯轻轻的说:“你很不对劲,不知道是因为你失去的记忆,还是因为别的,你的压力太大了。”
卫斯理的声音慢悠悠的从马车里传出来:“有吗?”
“当然。”爱瑟斯停下了马车,手指轻敲木质的车身:“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从学习文字开始,你总是在不停的问我,那这是什么意思,几乎从没有停下过。”
说到这里爱瑟斯语气带着一点点激昂。
“为什么一定要追求神秘和魔法?为什么一定要拼命融入这里?也许你已经忘了,从前的卫斯理不是这种人!”
“贵族是一片漆黑的水潭,无论是谁最终都会沉进去。”
“自由!”
“自由才是你应该追求的,你知道吗?卫斯理!”
马车内的卫斯理用力揉着疼痛的脑袋,或许是因为主教大人的魔法水分实在太大,自己的脑子一直都是混乱的。
不过,虽然混乱,卫斯理的心灵却前所未有的明亮,听到爱瑟斯的话想了想回答。
“自由啊……”卫斯理自嘲的笑笑,不论在遥远的地球,还是在这个地方,不论是李思维还是卫斯理,自由从来都只是遥远的梦而已。
卫斯理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卫斯理了,虽然长得一样,但是追求自由的卫斯理已经被埋进了院子里。
“走吧,爱瑟斯,我们在路上的时间太长了。坎特会担心的。”卫斯理看向窗外的月亮。
马车再次移动,也许是因为没有听到曾经的卫斯理私底下对他说过自由的理念,一言不发,默默赶着马车。
贝德东城是王国里最小的城市,所以两人也没用多少时间就回到了那个落魄庄园。
坎特老管家正在收拾房间,卫斯理心里藏着很大的心思回到书房,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今天过得怎么样?你可是在永恒教会待了整个下午。”坎特一边擦着落了灰的书架,一边向卫斯理问道。
“唔,还算有所收获。”卫斯理心不在焉的回答:“坎特,你觉得我应该追求神秘学的足迹吗?”
坎特听见了他的话,放下手中的擦布,转过身从桌子上到了两杯水,随后递给卫斯理一杯。
“我的意见当然是不了,神秘真的是危险的,卫斯理,我年轻的时候也曾追寻魔法,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不是一名魔法师吗?”坎特似乎放下了管家的那股贵族气息。
卫斯理喝了一口水,对于坎特年轻时候很是好奇:“为什么?”
“呵呵,当时教授我神秘学的老师给我看了他身上的伤痕,准确地来说那不算伤痕,更像是被一辆马车砸到,遍布奇异的裂痕。”
坎特摇晃着杯子,好像里面装的是红酒一样。
“原来从他的右胸直到大腿,几乎一小半身子都是破碎的,只不过用特殊的手法勉强粘在一起,那一天我学到了一个神秘学词汇,叫做失控。”
卫斯理努力的想象那个画面,但是很可惜,现代人的思想反而限制住了他的想象力,他无法进入坎特的故事里。
“听说这种失控还不算太严重,还有的人长出拥有意识的肢体,或者几百双怪物的眼睛,当然失控的下场更多的是死亡。”坎特一口喝掉了剩余的白水。
“某一天晚上,那个老师死了。”坎特看着卫斯理:“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就命不久矣,用最后的身体作为筹码,跟我父亲换取家人日后的幸福。”
“他,死于失控?”卫斯理问道。
“没错,不过这次他并没有那么幸运,他的血肉组织铺满了整个房间,并且非常均匀,我推开门的时候他的眼球就挂在门框上。”
卫斯理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坎特在用平和的语气说一件万分恐怖的故事。
“至今我都无法忘怀,卫斯理。”
坎特放下杯子,指着门框:“那里是一颗眼球。”
指着地板说:“那里铺着他的骨骼,手骨?腿骨?我不记得了。”
“天花板,都是血液,当时还滴在我的头上,就像这样。”坎特用干枯的手沾了点水从卫斯理的头顶滴了几滴。
“嗯,我想想,他的脑子实在找不到,可能跟血肉混在一起了吧。”
“那里是一捧头发,他的头发是什么颜色来着?肯定不是红色,只是被血液染红了而已。”
“这里我印象深刻,他的内脏,只不过当时的我并不能区分它们,现在的我也不行。”
“哦对了,这里。”坎特微笑着指向卫斯理坐着的地方,无视某人苍白的面颊说道。
“你坐到他的另一颗眼球了……”
呕……
好想吐。
卫斯理面色难看,在这个世界晚餐只有重要场合才会吃,平日里只有两餐偶尔加上下午茶,不过卫斯理自从中午吃过一点点心之后还没有吃东西,因此就算感觉难受也吐不出什么来。
坎特轻笑一声,拍了拍卫斯理的肩膀:“呵呵,我只是讲个故事,真正决定你是否追寻神秘学的还是你自己。”
说着他就起身准备离开,卫斯理强忍着恶心,把杯子里的水一口喝下,想要把恶心感压下去。
“那你说的到底是故事还是真是发生的事?”卫斯理想知道坎特是否真的学习过神秘学知识,是不是会魔法,到这个地步他也对魔法抱有一丝期望。
坎特头也没回,年迈的身躯渐行渐远,不过却留下了一句话。
“晚安,卫斯理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