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老子那条路千难万阻,险象环生,又哪是你这般走法?”
绝望之下,宁折脑海里正圆谱散发着纯正的正圆之力,没有任何变化,依然难以翻开,依然无法拯救宁折于生死边缘。
然而,它却忽然像说话一般,一道清晰且异常明亮的声音,在宁折识海里悠悠而起。
语气跳脱张扬,不羁中又有一股怜爱与成熟。
宁折怔怔呆愣。
但他知道这不是卓叔叔所言。
因为左肩剧烈的疼痛,导致神识有些模糊,于是无论身周,还是识海,有着绝对的安静,没有一丝声音,蚂蚁爬过之声没有传来,树叶摇晃跌落之音亦未传来,什么都听不到。
最后他因为太想要听到声音,太想要得到正圆谱的帮助,致使他的耳膜与精神变得无比敏锐。
于是他听到了那句话。
很熟悉,包括那缓缓靠近的黑衣人,异常的熟悉。
他知道那可能是幻觉。
然而,他却在心里反驳问道:“卓叔叔,即使你的路艰难险阻,侄儿又有何惧?”
绝望忽如潮水般褪去!
磅礴的感知力,包裹着左肩中箭之处,极力修复着那些惨烈伤势。
宁折感受着已到自己身前的黑衣人,绝望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紧张。
紧张到呼吸都是变的滞涩难当!
黑衣人俯下身子,伸手置于宁折鼻端,想要一探宁折是否断气身绝。
实际上,黑衣人对自己的箭法以及境界,有无比的自信,他先前感应到宁折的境界后,便知道这样一个只有洗髓境的废物,根本不可能在自己神威一箭之下,有任何存活的机会。
所以,伸手探息有些多此一举。
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多此一举,似乎也无伤大雅!
确认宁折已无呼吸,满意的点了点头,扭转身子,向着回来的方向回去。
一支利箭在漆黑寂静的夜幕下,突然闪起一丝光芒,彷如灿烂的流星一般,一闪而逝。
宁折在黑衣人转身的一瞬,强忍着左肩上的剧痛,身子如同苍鹰掠食,猛然暴跳而起。
黑衣人来不及惊呼,来不及惊诧,甚至来不及转身看到身后忽然死而复生的宁折。
只有融于夜幕当中无比浓郁的难以置信。
身子倒在血泊里。
血泊早在枯叶之下,消散难寻,只有腥臭难闻的血迹,斑斑点点,装饰着枯叶与秋风。
他曾在书里读到过很多关于修行者的故事。
每每读到那些暗中偷袭,令人防不胜防之时,他总是愤懑不悦,嗤之以鼻,甚至不屑一顾。
也总是同情那些死伤在偷袭之下的修行者。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为了那些阴暗无比的偷袭者。
而自己的敌人,则是被自己一惯同情到愤懑的人。
这种剧烈的颠覆,隐隐在幽静的脑海里来回震荡,如同无数道连绵不断的天雷。
甚至隐隐掩盖了左肩而来的剧痛。
宁折安静的盘坐当地,处理了左肩的伤势,闭目静静思考着某些事情,也极力调整着丹田中接近空虚的真元灵力。
然而,敌人没有给予宁折太多调整时间,紧绷的心神,在他刚刚放松的那一刻,一道疑惑与杀伐果断的声音忽然传来。
伴随着身体挪动之间,带起了树木摇晃之声。
“怎么回事?怎么死了人?”有一位黑衣人,听到先前的低微动静,想要来一查究竟,可甫一走进这片隐晦的区域,看到枯叶之上的尸体,便霍然止步,低声询问道。
“你别过来,这个位置暴露了!”
回应黑衣人的,是宁折低沉沙哑的声音。
“这位兄弟,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这般血腥难闻?我们的人…”黑衣人再次询问之后,身体向前移动。
看到黑衣人此举,宁折略显急促的言语连忙将其打断。
“你在那里别动,是大长老门下的人,不知为何对我们忽然偷袭,我们的人死伤惨重,现下只剩我一个,不过还好的是大长老派来的人不算太多,已然全部死亡。”
“你可千万别过来,其它地方或许仍然埋伏着大长老门下之人。”
宁折杀死先前最后一位黑衣人时,便想明白了自己先前为何露馅。
不是因为自己滞涩的言语,学不来卓叔叔的跳脱。
而是因为那人太过狡猾,脑子里有些小聪明。
他可能明知大长老未曾参与此事,却还刻意询问自己是否大长老门下弟子。
所以,自己的暴露是必然的。
因为自己的回答,无论是与不是,都会被其识破。
倒不如利用自己唯一知道的线索,套入情景,说不得会取得黑衣人的信任,从而使他对自己放松警惕。
尽管他故作惊惧的语气似乎很不成熟,仿佛并不像遭遇了生死之劫。
然而正是这种道不清楚的语气情绪,反而起到了显著的作用。
黑衣人怔在当地,小心翼翼的未敢前行哪怕一步。
“那你怎么办?”黑衣人担忧问道。
“没事,我慢慢过去,尽量不被人发现便可,万一被人发现,一箭射穿,你可千万别管我,一定要隐藏好自己。”
宁折故作惊惧的声音响起后忽然起身,目光放纵在密林各处,一步一顿缓缓接近那黑衣人。
步伐诡异而沉重。
漆黑的夜幕下,黑衣人望着一个比夜幕还要漆黑的人影,鬼祟走来。
化作黑影的宁折走了四五步,堪堪走到黑衣人所在的位置,却陡然停在半路,不再往前迈出一步。
仿佛漆黑夜空中的雕像般,亘古永恒,任****始终不动如钟。
以至于那黑衣人疑惑的神色,浮现在面罩之下,询问道:“兄弟,你怎么了?怎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快过来啊。”
黑影仍然未动,一动不动。
黑衣人抬眸,看向远处跌在血迹里,早已诡异死去的同伴,以及面前黑影般的宁折,不禁感觉背后凉意慎人。
“兄弟,你到底怎么了?说句话啊,别一动不动啊。”缓缓的站起身,声音略微抬高,再次呼唤道。
依旧没有得到回复,黑衣人心惊胆战的抬脚,迈出一步,眸子仔细的扫视着密林周围任何一处可能突然冒出暗器的地方。
再迈一步,身形缓缓靠近一动不动的宁折。
心脏,绷紧到了极点,惊惧在其中弥漫。
以至于他的视线,从未停留在过宁折的身上,以及他身后背负的血腥长棍与弯弓利箭。
只是极度的全神贯注,紧紧盯着密林周围。
当他缓步走到宁折身前两米时,他竟未注意到,一只漆黑的利箭,刺穿夜幕,激射而来。
变大的瞳孔之中,瞬间失去光彩,嘴中的惊呼没有响起,只是扑通一声,便倒地不起。
“好险!”
再次出其不意的偷袭,令宁折一屁股坐在地上,片刻后只觉失了礼仪,便又认真盘坐。
伸袖擦拭掉额头上的汗水,深呼吸一口冷气,终于放松下那同样紧绷到极致的心脏。
刚刚死去的黑衣人,宁折强大的灵魂感知力,感受到其实力已然达到了神照中境。
自己若不用这番故作姿态的勾引,使黑衣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某些个莫须有的地方,再以如此近距离,极其难以闪避的范围内射出一箭,恐怕自己会被这人以强大的境界,一掌拍死。
总之,这个环节中,如果出现一个不慎,自己都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比如黑衣人不信自己的故作姿态。
再比如,黑衣人没有近距离的来到自己身前那半尺,极其难以闪避的范围内。
都不可能完成一箭必杀的局面。
不过,这番杀人,对于心性以及实力都是无比巨大的锤炼。
感受着体内灵力真元缓缓的流失,心力交瘁与莫名到难以忍受的情绪,覆盖整个脑海,轻轻叹口气,恢复着体内流转的真元。
略微休息了片刻,听着外面的打斗声,那种被营造而出的千军万马的气势,随着这个阵法中数人的死亡,而消散了许多。
微微皱眉,他不知自己这般做法会给自己的性格以及心性,带来怎样的巨大改变。
他仍然无暇思考。
鬼魅般圆转如意的身形,在枝叶的掩藏之下,几个起落间,又来到了阵法中另一片区域附近。
沉于夜幕的眸子,打量着附近。
他发现这里有同样有五人隐藏。
丹田中真元灵力化作迅猛的漩涡,被宁折丝毫不剩的调动起来,利用相同的手法干掉了第一个人。
这人有着神照后境的修为实力,甚至快要达到巅峰状态。
如此强横的实力,被宁折无声无息的杀死,有些难以做到。
所以此人死前,虽无法言语,却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弓箭扔到了不远处,另外一人的身旁。
生命的最后,他示意了同伴,危险已然来临。
神色大惊之下,宁折连忙隐藏了自己的身形,识海当中感知力放出,仔细的感受着另外一人的动向。
这名黑衣人的修为在神照中境,若自己以圆转如意之身形瞬息接近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将其瞬杀,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意外。
黑衣人看到同伴的弓箭,讶异的轻咦一声,伸手捡起那把弓箭。
当此人出声询问时,宁折飘逸的身形一闪而到,如雏虎越涧,扑在此人后背之上。
为防其出声呼救,左手捂上其嘴。
右手之中疯狂的真元灵力,急速的凝结成为一道宁折自身最强的攻击,正圆隐隐而现,未等这人做出任何反应,一掌落在他的脑门上。
脑门是脑骨最为脆弱之地,宁折只一掌便将那黑衣人打的七窍流血,委顿在地。
想来已然毙命!
然而在下一刻宁折正欲隐匿身形时,黑衣人却发出了惨烈的声音。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