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宁折不仅没有重伤垂死,反而分出一道身影。
他的本体仍然瘫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在那女孩强横一掌之下,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移位一般,疼痛难当。
然而他的分身,却已然来到女孩面前,以近乎生涩笨拙的方式,挥出圆转如意的一掌。
掌锋间的空气迎锋而来,女孩的青丝迎风而舞。
宁折从未学过任何武学,所以他的出手很笨拙,也很容易应对。
当女孩轻易避开那一掌,青丝披肩垂落,流淌在肩头,他不知道这个神照初境的蝼蚁,怎会有分身之能?
便是世间的那些大修行者,又有几个能做到分身之术?
于是,她好奇且讶异的回头,看向宁折的本体。
哪里有什么分身。
宁折的本体,在一抹应物自然的正圆之下,正慢慢湮灭在空气中。
那不过是一道残影罢了。
女孩看着面前浓眉紧皱,面色痛苦的宁折,目光里有好奇,艳羡,更多的则是迷惘。
她没有再出手,只是开口问道:“臭小子,你怎地这般快?从哪里学来这般身法?”
体内真元灵力飞速流淌在诸天经脉中,努力调整那些带起剧烈疼痛的伤势。
宁折手掌微舒,真元灵力淌于胸前,以应对女孩随时的出手。
然后他低头痛苦的咳了起来,血沫打湿了长衫仍未干透的前襟。
他体内的伤势,不仅仅来自女孩的一掌,还有先前与雪蟾兽搏斗所受之伤,以及在密林深处与黑衣人战斗所受重伤。
这些所有伤势加起来,宁折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早已是强弩之末。
但为了能够活着,为了小雪花能够安全的回去,他不得不强撑着那虚弱至极点的身体。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言慕雪,很礼貌的回答道:“跟我叔叔所学。”
然后摇头低沉道:“姑娘,不要再打了,你们不是小雪花的对手。”
女孩娇嫩脸颊上,烟眉微蹙,模样陡然伤心至极,他低落到极点的声音幽幽响起。
“可你们弄坏了我的雪蟾花,我小姨的病无法医治,很快就要死去。”
言语略微停顿,女孩的声音骤然变的凶神恶煞,“如果不杀了你们,怎能解气?”
伴随着女孩清脆的声音落下,在这寂静幽深的地府里,又响起几段骨骼断裂的声音。
不远处的战斗很快结束,温润男孩摔落在宁折与女孩脚下,紧咬牙齿,强忍痛意。
女孩闭眸,失落的蹲下身子,看着男孩青筋暴跳的脸颊,关心问道:“哥,你没事吧?”
“没有大碍。”男孩摇摇头,颤抖起身,剑眸看向池塘里那已然彻底碎裂为粉,覆盖于水面的雪蟾花,轻叹道:“雪蟾花毁了,我妈没救了。”
言慕雪骄傲的走到宁折身前,关心的目光扫视一圈他的身子,问道:“你伤势如何?”
宁折极力调整伤势,无力说话,只是轻轻摇头,示意她自己并无大碍。
言慕雪点头回应,随即莲步前移。
“你要杀我们,现下我也要杀你们!”
声音落下,脚掌便落下,啪的一声脆响,有一颗自穹顶掉落的夜明珠被踩碎。
第二次落下时,脚掌已经踩碎了一大堆夜明珠。
言慕雪掠到女孩身前。
宁折知道她要干什么,想要阻止她,却无力阻止。
小雪花手握冷剑,朝着女孩的胸口狠狠刺了过去。
剑锋因为柄处传来的强大真元灵力而高速颤抖,割裂震荡着周遭的空气,荡漾着丝丝缕缕难以看见的湍流,寒冷的剑芒,速度无比恐怖。
寒芒似电如雷,容不得宁折阻止,容不得眨眼,甚至来不及思考,便猛烈到了女孩的胸前。
锋锐的剑刃割裂白衫,堪堪刺破那白衫下凝如雪脂般的肌肤,女孩才来得及做出反应。
男孩才来得及施救。
女孩极尽全力,堪堪避开那一剑的同时,男孩挡在了她的身前,双手举起与眉齐平,霎时间真元灵力饱满如怒放的白莲花。
剑锋在白莲花间微有滞涩,但仍然在前进。
当它到达目的地时,男孩必然殒命。
然而他并不在乎这些事情,只是微微转头,浓烈的关切目光,看向美丽的女孩。
“惠语,你没事吧?”
“姑娘,你没事吧!”
男孩的声音落下,便想起宁折的声音。
他看着鲜血染红大片白裙,更显娇嫩妩媚的女孩,焦急喊道:“小雪花,住手吧,他们不是你的对手。”
言慕雪手里的剑终于停驻,没有再向男孩的心窝前进一分。
不是因为宁折的阻止之言起到了效果。
而是因为男孩口中,突然喊出的女孩的名字。
女孩不知她为何停手,冷漠的目光看着她,恨恨道:“你要杀便杀,我兄妹二人可不怕!”
“你姓惠?”
没有理会女孩的愤恨,言慕雪疑惑的质问道:“你们是惠龙宗的人吗?跟惠画姨娘是什么关系?”
“哼!”
唤作惠语的美丽女孩冷冷一哼,骄傲的目光扫过宁折,落在言慕雪同样精致的脸颊上。
“怕了吧,我们可是惠龙宗的公子小姐,若是你们现在跪地求饶,说不定还来得及在本小姐彻底生气之前,饶过你们。”
闻言,宁折放松心神身体,缓步走到池塘边,依靠围池而立的石墩坐下歇息,看着那些飘浮在水面,随波荡漾的花粉,叹道。
“既然小雪花与你们二人认识,那大家也不必再打架了,不妨一起将这些花粉捡起晾干,说不得还有用。”
“我都说了,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别碰!”
言慕雪喝声落下,寂静幽深的生死园忽然沉默了片刻。
直到她长而密的睫毛,随着眼帘的挑动而颤动,不屑一顾的言语再次出口,方才打破沉默。
“没有人敢在本大小姐面前自称本小姐,你是第一个,我可以饶你一次,再有下次,我要你命!”
冰冷的声音没有任何停顿,言慕雪继续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们跟惠画姨娘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感受到言慕雪的冰冷凉冽,宁折摇头苦笑。
或许美丽的女孩遇见美丽的女孩,总是像书里所写那般,水火不相容吧。
惠语身边的男孩突然大口喘息一声,念道:“她是我…”
言慕雪与宁折安静聆听,却在男孩声音刚起时,却又被惠语强行打断。
“有关系又如何?没有关系又如何?”
声音像激涌的泉水击打在青石之间,甘洌悦耳,更像优美的歌声,拂过心灵。
然而,言慕雪却双眉怒挑,似乎很反感一般,做出感到极为恶心的样子。
“如果你们跟惠画姨娘没有关系,那么我就帮生死园的主人做件好事吧。”
宁折注意到了小雪花口中,生死园的主人这一句。
他先前猜想这地府的主人,可能早已死去数十年,却不曾想他还活着。
想到自己与那雪蟾兽搏斗,无礼的将这地府搅的乱七八糟,一时间竟惶然而不知所措,心头暗付,也不知那主人会不会对自己的无礼破坏而感到愤怒。
因为在想这件事,他很自然的忽略了小雪花言语中的其它意思。
包括惠语与那名男孩。
都在想着这处生死园的主人,会不会因为他们的闯入,而愤怒的对他们出手。
他们却都忽略了最关键的一条信息:小雪花要帮地府主人做件好事!
甚至,惠语与那名男孩都忘记了问:若是与惠画有关系呢?又当如何?
“小雪花,这生死园的主人在哪里?”宁折忽然问道。
言慕雪并未理会他,嘴角泛笑,身体内气息缓慢攀升。
她将要出手,或许是送走惠语二人的性命,也或许是要帮助这地府主人做一件好事。
感受到她的慎人气息,惠语的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男孩同样惊慌无措。
宁折浓眉大皱,起身来到言慕雪身前,看着那并不嗜杀的一双美眸,出言阻止道:“小雪花,如果他们与你所说的惠画姨娘关系很深呢?”
宁折没有直接问惠语,他们到底与那位叫做惠画的人有什么关系,因为他怕倔强的惠语再一次的出言不逊,惹怒小雪花。
但言慕雪冷笑不已,却并未回应,节节攀升的气息不曾停止。
于是宁折再次阻挠道:“小雪花,既然大家都认识,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做个朋友便是,何况是我们砸坏雪蟾花在先。”
言慕雪凤眸翻白,她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微动作。
这个动作在宁折的面前做了太多次,以至于宁折并不以为这是她的恼怒。
“你在密林中斩杀数十位黑衣人,那时你怎地没有这般仁慈?如果你也想死,那本小姐不介意一同送你们上路。”
言慕雪的言语仿佛无从反驳,宁折一时无言以对。
“你这臭小子,别再假惺惺做好人了,她要杀便杀,我们不怕!”
惠语语气虽然倔强,但声音已然低落。
“嘴硬!”
言慕雪冷笑一声,体内气息暴涨至巅峰,带着一股慑人的气息,向着惠语二人席卷而去。
她没有出剑,全身上下一动不动,除了走路时,抬脚落脚的动作!
但却带出一股千军万马的气势。
这是属于通脉境的强大威势。
宁折看的明白,当小雪花走到惠语二人身前一米的地方,必然是二人暴毙而亡的时刻。
他虽然被惠语打了一掌,但并未有怨言,在他心里是自己砸坏了他们的雪蟾花,便该身受一掌,权当是赔礼道歉。
于是为了避免小雪花杀戮无辜,为了避免惠语二人的死亡,他选择了毫不犹豫的出手。
丹田中,所有的真元被他抽调一空,尽数流转在经脉之中。
甫一出手,便是他最强的一招。
因为他知道,自己与小雪花差距太大,即便全力一击,恐怕也不能伤她一分一毫。
何况,他只想阻止小雪花伤人的举动。
掌上有清风,风中有狂乱飞舞的真元灵力,一掌挥出,势要破掉小雪花所营造的气势。
小雪花皱眉,怒火攻心。
“你为了外人,要与我动手?”
声音落下,嘴角再笑。
笑,是因为宁折太过异想天开,鸿沟般的实力差距摆在那,即便他天赋异禀,自己所营造的势,也不会被实力低于自己如此之多的宁折所破掉。
脚步没有止缓,她继续走进惠语二人。
当碰到宁折那一掌的同时,她身体周围所营造的势也瞬间爆发开来。
惠语二人被一股巨大的劲力卷上了半空。
在此前,男孩企图运用全身真元去抵挡下这一招。
甚至不惜燃烧真元。
可即便如此,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男孩与惠语仍然感到彻底的无力。
包括宁折。
当拥有着通脉境实力的言慕雪想要杀人时,通脉境以下,任谁都无力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