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自己与星洛一同修行,为何自己却触摸不到,也感知不到天地间的灵气。
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快要压抑不住的怒火,自牙齿见迸发出来。
换作任何人这般侮辱他,他都不会如此生气。
可偏偏为何是星洛?
更何况星洛所言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你既然没有理由拒绝,为何还不答应?莫非觉得我给你的条件太少?”
言寒忽然问道。
“其实你是个聪明人,我们应该像聪明人一样谈话,你应该仔细考虑一下,想要获得什么样的补偿?而不是拒绝。”
实际上,对于这个卖妻求道的少年,言寒心中有太多的不屑,也有很多令其无法拒绝的条件。
“我甚至可以去求一求二重山的长辈们,让他们收你做二重山的弟子,而你本平庸的一生,也会因退婚,而略微的有些改观。”
话到中途,神色骤然冷的骇人,如寒冬冽风刺骨。
“但,这是最后一次跟你谈条件,以你的处境,没有资格再不同意,你也不配再谈条件,你明白么?”
言寒没有刻意去羞辱宁折。
实际上,越不刻意,羞辱反而越深。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践踏。
而且他的言语中,还有可以让任何人都为之疯狂的条件。
其实如果不是星洛的要求,他又何须如此耗费心声,恐怕早就将其一刀杀了。
所以他的声音刚刚落下,整个广场,再次剧烈的躁动了起来。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受邀来参加婚宴,谁知竟然有幸看到一位卖妻求道的乡下人,竟然真的依靠卖妻,而求来了朝天大道。
嘈杂的山巅上,浓烈的嫉妒目光,盯着宁折,等待着这个土鳖接下来,令他们眼红的回答。
然而,他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我不需要任何好处,也不要任何条件。”
宁折想起狮门一行,想起了赵伯母与言寒此刻同出一辙的盛气凌人。
这些人…
都喜欢用一些似乎并不贵重的东西,交换别人的尊严吗?
都喜欢这般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蹂躏别人吗?
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便可以解决,没有必要咄咄逼人,来强迫别人交换某些东西。
只是因为他们生下来,便拥有高高在上的身份?
“丫头,我从今日便拜师九重山,开始修行,我有信心可以参加明年明月楼的会武,那时又当如何?”
山巅,有些许湿意的微风,徐徐吹过,带着宁折低沉的声音,萦绕在雪云之下,传到了人群中每个人的耳朵里。
宁折刻意提高了自己的声音,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是一个乡下人,也是有着等同于任何人的尊严。
话音落在了山巅的每个角落里,不出意外的掀起了又一股轩然大波。
“这…小子卖妻求道,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是啊,二重山弟子作为条件,竟不答应…”
“是疯了吗?”
“他到底要做什么?到底图了什么?”
……
被言寒揽入怀里的星洛,听到宁折坚定如铁的言语,身体微颤,目光闪避。
“小折哥哥,不算今天的订婚宴,你仍有两次机会。”
宁折不知道星洛所言为何,浓眉紧皱,疑惑渐盛,却未开口询问。
星洛一双紫烟柳眉微微垂下,“今日是订婚宴,一个月后是我与寒哥的订婚礼,一年后的明月楼会武,便是我们的成婚礼。”
“这其中有很多的时间,任你武道一途修行,但只有这两次机会,你可以从寒哥身边带走我。”
“只不过,你体内毫无感知力,便是最基础的感受天地灵气都无法做到,又如何修行?”
宁折低眸,神色有些低落,先前心中的紧张与窘迫,早已被厌恶与不悦所掩盖。
“丫头,你若找到归属,我又何必强行带你走,我自当祝福而已。”
“我只是不喜欢这些很容易解决的事情,非要踩着别人的尊严来交换而已。”
“至于会武…我会参加的,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拿回某些东西,若是到时遇见了正举办婚礼的你们,我…不会再看你一眼。”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可现在…我有了不与你退婚的理由。”
宁折语惊四座,没有人会想到他,竟然敢有拒绝此事的理由。
“什么理由?你倒是说说看。”
星洛身旁的黑袍男子,在听到宁折坚定到难以撼动的拒绝言语后,心中掠过点点阴寒,森寒的声音,冷冽慎人。
“但无论什么理由,你的拒绝始终只是拒绝,无法阻止这件事继续发生下去。”
语话阴沉,似乎被夹杂进冷冽的秋风中,卷碎了天边几片雪云。
宁折抬眸,目光穿过那几片惊恐而散的雪云,看向天边,驱散心头那抹隐隐惶恐。
“虽然我此刻的拒绝,无济于事,但我拒绝的理由却很简单。”
“因为你们太过无礼的言语和行为,令我很难受,很不舒服,所以我拒绝。”
从他拒绝星洛的要求,到现在令人捧腹的理由,无不令大广场上的数百人感到可笑。
还有厌恶。
甚至有怜悯与可怜的情绪,弥漫在云空之下!
仅仅只是一个乡下来落魄的读书人,身无半分感知力,难以入道的天生废材,难道非要受尽折辱,才肯底下那颗看似倔强的头颅?
“臭小子,你可真不知好歹。”
广场上忽然有人高声喝骂道。
紧接着,便带起了一股吞人般的漩涡!
“是啊,你这小废物,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讨价还价,赶紧滚下山去吧。”
“嘿嘿,谁给你的胆量,竟敢与言师兄抢星洛姑娘?别不吃敬酒吃罚酒,滚吧。”
“再不抓紧滚下山去,你这一大群爷爷们,可就要一人一脚踹你下去了。”
“赶紧滚吧,小废物…”
“滚吧…”
污言秽语,满空激扬,一句一字不差的被秋末的冷风,送入宁折的耳朵。
一双浓眉,紧紧而蹙,漆黑明亮的瞳孔深处,有胆怯忌惮之色,浓郁到险些淹没那抹无畏无惧的倔强。
“我没有任何修行,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到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
宁折眼眸微合,面上紧张之色渐消。
他从未说过关于未来的自己,将会有何等的成就,他总是把这些话默默藏在心里。
尽管母亲严苛,常常呵斥他百无一用,一辈子也无法高中金榜,甚至一辈子也别想走入武道一途。
但他只是默默承受,等待着有一天用金榜上的名次,告诉母亲,他不是百无一用。
至于武道一途,他从未沾染过,只是在书里看到过那些受到万人敬仰的大修行者,很威风而已。
可是现在,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向母亲证明,自己可以走入武道一途,甚至可以站在金字塔的巅峰。
于是,当他睁开那双明亮的眸子,看着眼前悦丽的星洛,以及寒芒乍现的言寒,他用从未用过的方式,说出了他从未说过的话。
“卓叔叔告诉我很多修行的方法,我会好好学习,走入武道,期待下次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的嘴脸,会是什么模样?”
嘴脸二字,是他生平第一次使用。
“因为我此刻拒绝退婚,所以到那时,你我仍然有婚约在身,你我才是名正言顺。”宁折默然低头,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依然可以带走我的未婚妻。”
因为宁折的倔强,令人哭笑不得的语气,以及嘴脸二字的含义,导致很多人忽略了他话里的卓叔叔三个字。
即便有人注意到了这三个字,也仍然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
毕竟,这个世界姓卓的人很多,况且卓叔叔这三个略显老成的字眼,又如何跟三十年前,仅仅只是明月楼第一狂生的那位狂尊,牵连在一起?
他口中的卓叔叔,即便在一万个可能中,也绝对是乡下的,无法令人重视的农夫而已。
明月楼很大,有九重山,除了最神秘的一重山之外,往下的二重山直至九重山,没有任何人敢与言寒如此对话。
甚至一些辈分尊敬,地位尊崇的管事长老和闭关修行的近祖,跟他都很客气。
即便有训斥,也仅仅只是一些关怀与宠溺的呵护。
宁折除了嘴脸二字,至始至终没有骂人,言语中未曾带有半个脏字。
然而,在言寒与那些明月楼的弟子听来,却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这个乡下少年没有污言秽语,没有刻意辱骂,却无形中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心头升起无限憋闷。
“你若想死,我不介意赐你一死!”
言寒静静看着宁折,语气凌冽,英挺的容颜上没有任何神色,俊俏的双眉间,反而透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山巅没有任何人能看出来,那抹笑意之下,存在于他心底的愤怒和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