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阳从被赶出了客栈以后,真是越想越生气。怎么都感觉自己是交了个假朋友。
虽然明面上,自己是皇帝下派去连州五城赈灾的。但确是个光杆将军,未派自己一兵一卒给用。连州五城中,最远的一个柳都城已经被闹事的灾民攻陷了。柳都城的城主生死不明。城中现状也已经无人上报。
连州五城的州府坐落在闳城最近的蓝城,而府中的知府大人一听柳都城灾民犯上作乱,立马吓得一病不起。也借故不再上报情况。
而皇帝现在就用一个名衔,便给自己指派了一个可谓是艰巨的任务。
虽然,皇帝也为赈灾筹措了些京都富庶大户的“家产”,但是那些对于五城的灾民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现在最难的还是这车薪要经过圩城,这个就算是皇帝来了都能薅掉皇帝一把毛的圩城。
张庆阳开始还只是想不通,为何他爹要举荐他。毕竟自己那点本事,他当爹的再清楚不过了。说个不长进的话,自己可能不是被五城的灾民吞了吃就是被圩城的官员们扒掉一层皮。
原本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李洋也被皇帝“赶”来了,不管好歹,自己也算有个伴儿了。结果还没来及庆贺,伴儿就把自己连人哄走了,这就不说了,还收了自己那么贵的房钱。
本来在大街上飘荡了一个中午不想去驿站的自己,偏偏过了午饭的点饿肚子了。偏偏自己带的那点盘缠,被那个开黑店的黑心老板坑干净了。于是,凑合着犹豫着不甘心着投奔了驿站。
结果,天啊,这真是人间天堂,后悔没有早点来驿站啊。
听说他张庆阳是京都派去连州五城赈灾的特使,那驿站的老板意味深长的一笑,开心的欢迎他住下,想住多久住多久。当即给安排了八菜双汤,水果甜品。晚上更是“丰盛”,甚至派来了一队身材窈窕衣着清凉的舞女,各个胜似尤物。
过着这舒适的日子,张庆阳已经把李洋那笔仇划掉了,心里只想着他可别来驿站体会到自己放纵在外的美滋滋。虽然也是怕他知道了会借机揪住自己的小尾巴找宸星告状吧。
夜里圩城城主的帖子就送到了驿站,说是第二天要大摆宴席,宴请张特使赴宴。
这不,一听说程城主要请他吃饭,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此来圩城招摇一番,一是皇帝有密令,命其接触程千万和京都驻扎圩城的监守景自真,如实汇报圩城真实情况;二来这圩城是京都和连州五城最近最重要的连接通道,即使皇帝没有命令,自己也是必须来拜访借路的。
只是这程千万已经驻扎在圩城十年有余,期间提携无数亲友入官。俨然,圩城现在已经是程家铁桶般。自己这贸然前来,该如何开口应对?
城主府。
来到城主府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大门口一对雄壮的狻猊神兽,威武霸气,露着满口的獠牙,让人望而生畏。
张庆阳倒是大大方方的从狻猊神兽身边轻飘飘路过。好歹是刑部出身的,这点阵仗毕竟不够他看在眼里的。
可是当自信心爆棚的张大人走着步伐来到程城主的宴会厅时,方才的不可一世便自觉的可笑起来。
首位正坐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甚是傲气凌人,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匿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满场众人一时安静如斯,各自垂首各思己事。
“张大人,程某恭候多时。”开口是客气,面容虽带笑,却再无客套之意。
一声喊话如雷贯耳。众人像是被警醒了一般,交头接耳完,全都直直看向了来人。
来人一身崭新的大紫衣袍,官威摆的扎眼。待接受众人一拥目光以后,他当即变了脸色。笑的坦荡又自如,“程大人久等了。张某罪过,先给大人赔个不是。”
他心知别人都是喊他城主,而今自己既然来了,那他程千万便不再高谁一等。是要让程千万知道一下,万人之上久了,还有那一人之下,还有那百人平齐。
程千万面上不失礼仪的微笑着请他落座。宾客座无虚席的情境下,留给他的是一张独桌。
孤孤独独的连个茶杯都没有上桌。
这下马威给的很足。
原本第一个下马威是这群跟在旁边的凑数者,可是他张庆阳就算是出身刑部了,自小有偷偷粘着父亲偷看刑部大狱,真是见惯了恐吓。怯场,便不存在。
若是那个姓李的在,这种局面该怎么化解呢!张庆阳挂着假笑,一动未动。心里迅速地思索着什么。若是去了那个空桌,便等于自己是个屁,别人轻轻松松就给放了。若是不去,那今日来的目的,还不等开始便要结束了。
他眼珠一转,转身就朝程千万走去。
程千万身后不足两步远的佩刀侍卫长手指飞速握紧了刀柄,同时眼睛死死的盯住了他。
见此情形他更是走出了一个不屑又诡异的步伐,两边手臂摆动着扇下官服长袖,一副外人看不懂的表现。
“程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本官姗姗来迟。但是本官素来没什么大爱好,就那小酌两杯。不如,本官先自罚三杯。敬程大人,替陛下和娘娘将圩城打理的万事皆宜。”说话间张庆阳大大咧咧的顺过程千万身边人的酒壶酒杯,自顾自便倒上了。
侍卫长程尚顺眼尖看到了程千万的示意,便没有上前为难。
而程千万身边坐着的这位,正是京都派来圩城的监守,景自真。待听到张庆阳最后一句时,他心里猛然想到了许多。不管张庆阳这句话是对程千万说的,亦或是对自己说的,那其中的陛下和娘娘都让人心里一顿不得安生。
景自真这边看着大大方方不拘一格的皇帝特使张庆阳,那边又偷偷看看不动声色的程千万,忍不住一阵心悸。明面上,自己吃的是皇粮,应的是公差,坐的是官位。实际上,这圩城呆到现在,呆的自己是胆战心惊,甚至比在京都皇帝眼皮底下更慌乱。
一时间,景自真拿不准,这个皇帝的特使大人,到底是皇帝的人还是娘娘的人?是该帮他,或者是毁了他!亦或者借程千万的手?
然而,程千万此人城府太深。亏了自己打了这些年交道,一点看不出此人破绽之处。
“身为父母官应该做的。张大人不必客气。”程千万笑谈间化解了这个问题。
你张庆阳提起陛下和娘娘的意思,是想看圩城到底附属于谁么?
张庆阳多年来被李洋明里暗里嘲笑打击的次数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反倒练就了他厚如城墙的脸皮。就算一时试探没有成功,那他也不会气馁。
“程大人说的是,本官佩服。不如,程大人给本官引荐一下各位同僚父母官?他们在程大人的英明带领下,为朝廷做了实事,本官回来也要如实上报朝廷,以求嘉奖啊。”说着他还举起双袖面色凝重的朝着北方的天空深深作揖。
桌上的各位官员有了点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若这张庆阳真如传言中所说,是官后代出身,那怕是以后也能顺利接管刑部。以他张家在朝廷三代几十年的势力,能利用得了他,那以后替代程千万来坐这圩城城主之位不是就有望可求?
程千万面不改色的任由张庆阳吹捧,像盯个跳梁小丑一般。
“张大人客气。下官是圩城监守,景自真。”景自真自觉的起身行礼。按官位来说,景自真本应比他张庆阳官大。只是自己素来习惯了卑躬屈膝阿谀奉承,想着这又是皇帝亲派的特使,或有特殊行使权力。便口头做了小。
“景大人,早有耳闻,不必客气。让座就不用了吧,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张庆阳一看他起身了,立马一步跨前,借着请他起身的手势,直接将他请离了座位旁边。
随后自导自演着入了座位。
景自真一脸茫然。
程千万看着不知脸皮为何物的张庆阳也语塞了。
“城主,来客人了。”这时管家匆忙跑了过来,在程千万身边耳语。
张庆阳在边听的清楚,心里讶异这是哪个客人值得管家来通报的。
只见程千万听完笑的很是意味深长。接着朝着管家摆了摆手,示意人领进来。
“张大人,本官府中来客,还请张大人不要介意。”
“程大人哪里的话,认真算起来本官也是客呢。”此时的张庆阳忘得一干二净,如此到圩城的能让程千万领入府中的客,还能有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