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松手,身体极速下坠,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心跳加速,更加让我不可置信的是,他竟然会扔下我。我瞪大了眼睛满眼失望,看着他,他低着头看我坠落,没有反应,一脸的冷漠。
他早就计划好了?
引我来,然后从高空扔下我?
我没有多想自己掉下去到底会不会死,只是眼前那个挥着翅膀的人,一副冷漠的样子,真的锥心。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连眼泪都还来不及溢出来,我就掉进了水中。极大的冲击力一下子拍打了我的后背,力度之大,就像是要直穿我的胸腔,那一瞬间我深深地呕了一口气出来,那是灵魂深处的气息吧,杂糅着悲愤与失望。可是问我自己,我在失望些什么?我们本就只见过不下三次面,严格来说就只是两个彼此陌生的人而已。
下一秒,海水的压迫力席卷而来,周围充斥着冰凉的液体,整个口腔里也弥漫着咸腥的味道。
貌似,刚才的撞击让我呕出来的不是虚气,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口鲜血。
窒息的感觉占据了整个大脑,我无法呼吸。
腥红杂混着钴蓝色,交织弥漫。
直到冰凉的触感渐渐的将翻腾于钴蓝色之下的生息渐渐掩盖。
眼皮好沉重。
恍惚之中,我好像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空灵且治愈,
如此温柔的,
是
鲸鸣。
我要死了吧。
思绪渐渐松乏,我闭上了眼睛,带着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鲸鸣而产生的最后一丝平静与知道真相之后的失望,就这样吧,我并不想当另一个人的替身。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特殊,所有的本不该有的幻想,就到这里吧。
一只手,穿过了冰冷,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拖了上去。
“亚迪,!”有人喊我,声音好熟悉,是斐尔特。
他在我身上捯饬了一会儿,我自然地睁开了眼睛。
只是,
看他的时候,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痴傻的只是开心,似乎因为川的那些话,或许是走过鬼门关之后?我看淡了?看到我醒了,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随之看我的眼神颤了颤,或许是他也察觉了吧。“你是不是刚才受了伤所以现在没什么精神啊?”他问。
我没回答,只是抬起头看在不远处的川。
斐尔特也跟着抬头看。
“差一点就成了的。”听起来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似乎这个人从来不会为了与他无关的、其他无所谓的事情而改变他的情绪。回想起来,我好像从未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过“光”这个东西,记得他说的六百年,六百年啊,可能就是在这从来无人问津的废墟里,在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的漫长等待中,他眼中心中的光才不再出现。
“你简直就是疯了!”听起来斐尔特很生气:“你想让他死吗?我好不容易……”他的话停了下来,一下子躲闪的眼神似乎应正了川的话。
“你好不容易什么?”川有些嘲笑的意味,他看着还跪在地上抱着我的斐尔特,就赌这个人他不敢自己说出一切。可是明明都猜到了在他来之前我们都说了些什么,那为什么还要隐瞒了?
他没有接川的话茬,反而是转移目光过来看我,我没有回看他,也没有说话。我闭上了眼睛,胸腔依旧难受,我只能弱弱的吸气,呼气。
我疼。
哪里疼?
不太清楚。
就是疼,胸腔一大片一大片的疼痛感,裹住了我,不得动弹。
眼角有液体溢出。
是什么?
是泪?是水?是汗?亦或是它们交融在一起?
也不清楚。
我只知道它是苦涩的。
“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了一个完美的替身是吗?”川的声音有一次响起,我感觉到斐尔特的身体有些颤抖,他没有说话,就像我一样,默默地接受着真相的击打。“我问你,这些日子,为什么不让他来?你把他当作了谁?亚迪?还是森?”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太过顺利平静,让他也一下子忘记了背后的东西,可能对于他来说,我是谁已经分不清了,亚迪也好,森也好,我不过是长了一张他日思夜想的脸而已。
“我只想他是他。”他抱着我的力度大了一些,声音很小,但听起来很有力量。
“凡人果然是凡人,连觉醒都做不到,你终究不是他,他可没这么弱。”川说。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不见踪影。
“对不起……”许久之后,斐尔特开口。除了这句话,他没有其余多的解释,我不清楚他是没想好怎么解释,还是……默认了。
他依旧把我带了回去,我因为从高处下落与水面直接拍击,在房间里养了好久。话少了,也总觉得不想动,确实,我并没有多去动作。他来,我也只是觉得怠乏,他也没什么表示,每次放完东西就识趣的走了,只是偶尔会坐下来说两句。
我在半夜醒来。
房间里拉着窗帘,很阴沉。听声音,外面的风很大,我钻进窗帘里拉开窗户,风一下子灌满了整间屋子,月光很透亮,窗帘被黑夜当作裙摆,那双微凉的手一下一下将它扬起。在月光的照临下,像是夏季青蝉的薄翼一样,只伴着风无处不包裹着'我。
坐回到床上,月光不算特别特别亮,可是余光还是瞥到了桌子上的花环和画。
自从回来之后我就没去管过它们,花环已经干枯了,失去了颜色即使是在月光的照拂之下,也显得毫无生机,只有那些枯黄的干瘪叶子因为风的缘故,小弧度的摇晃着。
画?依旧好看,只是再看它,心中再也没有惊艳与欢喜,全是不可言喻的悲凉。
只是觉得再这样下去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想走,可是身体状况又让我走不了。突然就想起了川说的“觉醒”,难不成斐尔特也是……
我貌似知道我该怎么办,川把我扔进了海里,或许等亚迪逝亡的那一刻就是森真正重生的时候吧。我想从窗户离开,可是我只是个普通人,尽管只是几楼的高度我也不敢下去,于是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下楼,再从一楼的窗户爬出去。
连鞋子也没穿。
地板很凉,真的很凉。
外面的路面不算太硌脚,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静的小镇。沐浴在月光与微风之下的,辉映着星月的光泽,独自寂静着。
海浪很大,因为有风。
我不自觉的张开双臂,妄想拥海风入怀,可它只是一次又一次从我身体穿过,毫无留恋。
海水很凉,特别是像现在夜晚的海水,更加令我触碰之时为之一颤,等它慢慢淹没过口鼻,淹没过这些日子的过往,我只闭上眼睛安静等待。
等待他的到来,如果失败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