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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芭蕉不展丁香结 同向春风各自愁

大露台上,凉爽的秋风吹拂着。陈鹏半躺在椅子里,望着外面出神。从下午四点多一直到现在八点多。他看看手腕上的表,时针指在八与九的中间。家里冷冷清清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妻子王梅和女儿不在家。她们总也不在,这样也落得清闲,没有来质问自己为什么发呆。外面的景物笼罩在夜幕里。他挪动一下。心里回忆着过去。妈妈,她在哪儿?如果看到儿子这么的不开心,她会唠叨吗?以前总嫌她老人家唠叨,现在多想听她说话。说自己这样不行,那样不对。“儿呀!这一辈子能找一个疼你的人才最重要!钱多钱少都能活!”她临终前反复地叮嘱自己。“妈妈……我好想你!”他好想大喊出来,可是不能这样,压抑着内心的感情。和晓晨的感情犹如以前的初恋,纯洁而又美好,却不能相爱。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割舍不掉现在的一切。当看到她身体的那刻,他是多么的激动。可是他只想她以后能过得好,不能给她造成伤害。他认为死去的心又复活了,现如今又一次死了。天空上,一弯残月。昏昏暗暗的月光洒下来,陈鹏观看它好久。夜已深,天气冷得令人打颤。他不想动。没人给他送一条毯子,或拉进屋里睡。要是有妈妈,她会让自己冻着吗?高中一年级的深秋,突然天降大雪,没有准备厚棉服和被子,冷得发抖。中午,刚下课,妈妈站在学校的大门口等待。厚厚的棉服穿着暖和极了。晚上睡得又香又甜。有时,在晓晨那儿小憩一下,她总会给自己盖上被子,也很暖和。两个关心自己的人,都不在身边。此时,他好渴望被子,渴望温暖!他仿佛听到大门响了,有人说话。朦朦胧胧地听着,希望有人来给他盖被子。

太阳的光芒刺醒了陈鹏。八点多了,他伸着懒腰要起身,浑身酸痛无力地跌坐回椅子里。又努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进屋。鼻子塞堵得厉害,夜里寒气大,受了风寒。早餐的时间,陈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摇摇晃晃地来到餐厅。餐桌前,还没有人,只有刘姨在忙碌。“刘姨早!”刘姨慌忙站住,毕恭毕敬地回答:“陈先生早!”陈鹏吃力地坐下,才问:“王梅起来了吗?”刘姨看着陈鹏吃力的样子,关心地说:“起来了,一会儿就来。陈先生,你怎么了?好像不舒服?”陈鹏鼻子一酸,却笑了笑说:“后背有点酸疼。活动活动就好了,不碍事。”刘姨说:“那怎么能行呀!我有黑膏药,效果很好!我给你拿去!”急忙转身往卧室里跑。一会儿的功夫,刘姨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回来,放在陈鹏面前。打开袋子,摆出几贴膏药,介绍说:“这膏药效果不错!我总有这疼那疼的毛病,一贴就好!吃过饭,你别忙着去上班。我给你贴上,再去!”陈鹏的心里荡起层层的暖意,“谢谢大姨!”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悉心侍侯她瘫痪了七八年的丈夫直至去世,多么勤劳善良的人呀!在她身上,陈鹏仿佛看到自己的母亲。

“刘姨,饭好了吗?”王梅从楼上下来。刘姨微微弯曲着腰,回答:“太太,好了!就等着您呢!”王梅走下最后一梯,猛然抬头看见陈鹏,穿着一身西服,刚回到家?稀奇地问:“这不是陈老总吗?这么稀罕呢,能在家里吃饭?不去小狐狸精那儿了?难得想起我,想起家!”陈鹏难堪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梅冷眼观看着陈鹏一会儿,见他并不搭话,别过去脸又问刘姐:“刘姨,做了什么呀?”刘姨听王梅说话,尴尬地不知道该不该躲开,“哦,哦,太太!有您爱吃的米酒煮蛋、小笼包、开胃小菜和小米粥。”王梅坐下,吩咐道:“开饭吧!”人家两口子吵架,自己一个外人,实在不好看,“好!好!”刘姨舒了口气,急忙跑去厨房拿东西。王梅望望陈鹏,三十五的男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笔挺的身姿、帅气的外表、合体的衣着,自己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如今还是喜欢他,可是他和自己的心越离越远。也许他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自己。像他这样的男人,她不缺。他在外面的事情,更懒得问。“陈鹏,我想去旅游几天。吃了饭就走。闺女,你别忘了去看看。”“好!我记住了!”陈鹏鼻子堵得难受,嗡声说。王梅微皱眉头,关心地问:“感冒了?别忘了吃药!”陈鹏点头道:“好!没事!”刘姨端来碗盘。陈鹏给王梅盛粥,“吃饭吧!”两个人沉闷地吃饭。王梅胃口大好地吃着,陈鹏毫无胃口地喝了几口粥。王梅斜睨陈鹏一眼,见他难受的样子,无名火直往上窜。可是和他抬杠的兴趣都没有。“我吃好了。走了!”陈鹏点点头。难得在一起吃饭,又是不欢而散。陈鹏起身摇摇晃晃地去卧室。

刘姨轻轻敲敲陈鹏卧室的门,看看他还在家吗?里面没有回应。去上班了?早饭时,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细心地打开门看一下。只见陈鹏连鞋都没有脱掉,躺在床上。刘姨蹑手蹑脚地进来,帮他脱掉鞋,解掉领带,解开西服扣子。他真的病了,发着高烧。陈鹏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给自己脱衣服,吃力地睁眼,“刘姨!我躺一下就去上班。”刘姨心疼他没有人关心,“陈先生,你病了。好好地躺下休息。我帮你把裤子也脱了,中不?”陈鹏下意识地立刻紧紧地抓住腰带,“不用!我躺一会儿就好了。”他的速度之快,把刘姨逗笑了,“我都六十的人了,还在我面前害羞。囫囵衣睡,捆吧的多难受呀!”陈鹏听到她的话,心里酸溜溜的,不由自主地松开手。刘姨帮他脱掉衣裤,触摸到他的皮肤,烫得厉害。盖好被子,轻声说:“陈先生,我去熬一碗姜糖水,你躺着别动。”“嗯。”陈鹏只剩下哼一声的力气。刘姨很快端来热气腾腾的姜糖水,一点点地喂他。陈鹏神智不清地觉得是躺在农村的老家,母亲守在旁边给自己喂水。一个破破烂烂的家,一张破桌子、一盏墨水瓶的煤油灯。可是那是记忆深处的温暖和甜蜜,常常在梦里出现。一勺一勺甜甜的液体,流进喉咙里,滋润着自己的身体。“妈!您去哪儿了?这么久,我都没有见到您了。我好想你!”眼角处一滴眼泪滑落下来。刘姨听到他叫妈妈,孩子活得不容易,难过地擦擦眼睛。喂完水,端来一盆凉水给陈鹏擦拭面部和身体。一上午,陈鹏的病情不见好转。刘姐急忙打电话叫贺长江过来。贺长江把陈鹏送进医院。刘姨悉心照料他。陈鹏感激地望着忙碌的刘姨,自己生病尽然是一外人在照顾。感慨不已地想,自己有个怎么样的婚姻?以前的女友是那么的温柔;现在的晓晨又是这么的勤劳。可是都与自己有缘相见,无缘相守。家里的那位,强势得让人感到心惊胆战。晓晨!好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从此相守一生。这却是幻想。眼角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滑落下来。坐在床边的贺长江,慌忙别过脸装作没看见。他第一次见到陈鹏哭。

四天后的黄昏,陈鹏穿上厚衣服依旧想一个人坐在露台上。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孤单地坐在那里。“刘姨,我想在这坐一会儿。你休息吧。这几天把你累坏了!”刘姨担心地说:“陈先生,还是回屋吧?这儿的寒气重!”陈鹏并不想回去。刘姨拿来毛毯盖在他的身上,商量着说:“坐一会儿就进屋,好吗?”陈鹏轻轻地点点头,“嗯!”“陈先生,我给你擀面条吧?我知道你爱吃手擀面。”刘姨试探地问,陈鹏颓废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陈鹏高兴地说:“手擀面!好!好呀!”刘姨欣喜地说:“陈先生,你终于肯吃东西!我这就去做!你一定要多吃点。”边说边急不可待地跑着下楼去做饭。陈鹏半躺在椅子上,看黄昏。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太阳的光芒。阳光仍然从云层的缝隙里射出来,仿佛一道道的利剑。天空阴沉得厉害,又要下雨吗?今年的春末,也是这样的黄昏,也是这样的阴雨天。晓晨邀请他游览雨中北京的风景。从邻居家借一辆带棚子的三轮车,他们出发了。凉爽的风吹过,晓晨的头发飘起来。坐在后面的他,看着前面骑车的晓晨兴奋得又说又笑。偶尔有几丝细雨落在脸上,好舒服!伸手去接雨珠,雨滴打在手上,凉凉的。那次他很开心,大声地说笑。雨中的都市风景也比以往更有韵味。美好的回忆!半个多小时,刘姐端来热气腾腾的手擀面,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招呼陈鹏:“陈先生,吃饭吧!”陈鹏来到桌子前,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此刻,他觉得饿了。“饿了!开始吃饭!”拿起筷子,夹一些送进嘴里。以前,家里穷,妈妈能做的美食就是下几碗面条让自己吃饱,以至于到现在还对它情有独钟。刘姨高兴地看着陈鹏吃饭。自己家的人也是这样,围着桌子吃面条,一个人都能吃三四碗。“刘姨,这还有一碗,你也一起吃吧!”刘姨慌忙摆摆手说:“你吃!这么高大的壮汉,一碗怎么够!你已经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陈鹏停下筷子,“刘姨,坐下吧,一起吃饭!”祈求的眼神看着她。和东家一起吃饭,既胆怯又觉得不妥,刘姨无奈地只好坐下。陈鹏看着碗里的面条,切得又细又匀又长。肉丝炒得滑爽,绿盈盈的青菜。浓浓的汤汁喝一口让人想起妈妈。“刘姨,这面条擀得真好!筋道,细长!你可以开一个手擀面馆了!”刘姨笑起来,“都是农村人,经常做。手熟了。”一碗热汤面下肚,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刘姨见陈鹏舔着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笑着说:“没有吃饱吧?锅里还有呢!就怕你吃不饱,特意多做了一碗!”刘姨快速地又端来一碗。有人关心,陈鹏心里暖暖的。他希望是王梅,可是他们的关系低到了冰点。外面“滴滴答答……”地下起雨,敲打着窗棂,一片雾气蒙蒙。陈鹏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花园里的花草树木被细雨笼罩着。屋里和外面一样冷清,好想有一个人能说说话,可是没有。寂静的气氛压得他难受。不由得又想起晓晨,她还好吗?分别时,她眷恋的眼神让人心酸。晓晨,默默地念着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她。拿起手机非常想给她打电话,向她倾述自己的寂寞。极力地控制着冲动,事情再继续下去,晓晨真的会受到伤害。不能给她未来,就这样结束吧,必须要保护好她不受伤害。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本来不应该开始的事情让它结束吧,至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回忆。也许是自己的路走错了。一味地追求事业的成功,而迷失了自己。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陈鹏心伤地躺在床上,蒙上被子,逼迫自己什么都不想。

窦宇的办公室里,王梅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窦宇殷勤地倒水,“王董事长,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来了?您的光临让我这儿蓬荜生辉。”王梅斜倚着靠背,不愉快地说:“什么风?邪风!”窦宇心知肚明,又不能承认,满脸堆笑,“您说的话,我有点不明白。”王梅冷哼一声:“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夏晓晨,在你这儿吧?是你给陈鹏牵的线儿吧?”窦宇战战兢兢地说:“王董,您可冤枉我了!陈总的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王梅翘起二郎腿,无所谓地说:“陈鹏也不敢不要这个家。他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可是我和他是一家人。你可就外了!虽然以前咱们并没有生意上的往来,让你亏损点……我想也不是什么难题吧?话又说回来,窦总也没有什么过错。以后咱俩应该多走动走动。你的货物运输费用,我可以给你少两成。”窦宇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王董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王梅放下腿,坐端正,“夏晓晨的事,你弄明白!”窦宇可怜起夏晓晨来,一个农村的孩子在这儿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王梅见窦宇脸上露出犹豫,冷笑一声道:“窦总,你在想什么?我不可能让一个农村的丫头片子把陈鹏抢走了!我和陈鹏已经结婚十年了。虽然他……可是我爱他!我已经四十岁的人了,我不想中途再换人,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夏晓晨的事情该怎么做,你看着办。赶走她,那是轻的!你赶紧去办!别生下孽种来,什么都晚了!”王梅生气地抓起皮包,就往外面走。窦宇打一个冷颤,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日子一天天地慢慢流逝着。夏晓晨表面平静地忙碌着工作,可是心里却倍受着煎熬。已经两个多月,陈鹏都没有打过电话,或者去她的小出租屋。黄昏下班后,夏晓晨急匆匆赶到家,生怕他在家门口等急了。可是每天都是空荡荡的。打开门,缓缓走进来,坐在床上。桌子上放着昨天擀的面条和青菜,垃圾桶里扔着早几天的面条。“晓晨,你会擀面条吗?我喜欢吃手擀面。”陈鹏说。“我会!没有面板和擀面杖,怎么擀?”“这个好办!”夏晓晨仿佛听到他的声音。转身四周看了又看,就这么大的空间,只有她自己。天暗下来,夏晓晨托着腮,不知道坐了多久。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着她,感到无法忍受的恐惧。好渴望光明,赶快逃离这个黑屋子。飞快地拉开门,来到走廊上。远处有一盏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路过。夏晓晨扶着栏杆,极目四望,他在哪儿?还在这个城市里吗?虽然同一个城市,距离却遥不可及。她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甚至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只知道他叫陈鹏,一个她真正爱的男人。她一点都不怨他,他有苦衷。他活得也很苦,从他的沉默中,她深深地体会到了。幽蓝的夜空,一轮残月悬挂在西边,夜已经深了,偶尔还有几声寒虫鸣叫。这样的不眠之夜,夏晓晨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从新月到圆月再到今天的残月。没有眼泪,没有哀怨,没有想倾述的人。就这样站着,累了,坐在地板上,只是看月亮,看它的阴晴圆缺。

第二天依然早起上班。面对这么多的数字,夏晓晨觉得思想都禁锢住了。陈鹏,他在哪儿?这么多天,他还好吗?结束了吧,他想做的事情,她从来就是顺着的。只是渴望有一个他的孩子,给自己留一个念想。他拒绝了!不怨他,他是为自己考虑。“夏经理!”来送财务报表的人喊道。“夏经理!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夏晓晨从沉思中惊醒,“哦哦,没什么!你有什么事?”送报表的人把材料递过来,“你要在这个上面签字。”夏晓晨拿起笔签上字。送报表的人拿着签好字的报表,起身告辞出去。偷偷别过脸看看精神恍惚的夏晓晨。角落里的姜小恩急忙拉住送报表的人问:“怎么样?没有仔细看看吧?”“没有!抓住就签上了!小恩姐,咱们可说好了,所做之事酬劳得有我一份!”送报表的人不放心。“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姜小恩拿着材料去窦总办公室汇报工作。敲敲窦宇的房门,里面应道:“进来!”姜小恩推门进来,“窦总,材料放桌子吧?”窦宇没有说话,点点头,摆摆手示意姜小恩出去。姜小恩心突突地跳着,慌忙转身离开。窦宇这是怎么了?如此不悦!姜小恩猜测不透。窦宇转身站在窗前,感慨万千,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半个月,夏晓晨越来越感到事情不对劲儿,这个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出账!找到姜小恩询问:“晓恩,这个月有这么多的钱出账吗?生意很好吗?”姜小恩说:“对呀!这个月的生意很好。下面就该收益了。窦总还要审核的,有什么不放心的。”夏晓晨松了口气,“对!”姜小恩神秘地说:“听窦总说还有不少奖金呢!”把手指头放在嘴唇上,做个禁语的动作,“保密呀!”夏晓晨心里仍有一些不安,领导让做的事,只能做好。下旬时,姜小恩拿着奖金分配表来签字,“晓晨,你看我没骗你吧,奖金!”夏晓晨瞄一眼上面的数字,自己的奖金竟然有十几万!她吓了一跳,也没有多问什么。给钱谁不要!发过奖金,夏晓晨的心放进肚子里,不再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两个月工作忙得很,累得人头疼。中午吃了一点儿饭,躺在椅子上眯一会儿。突然楼下响起阵阵的警报声。夏晓晨毫不在意地睡觉,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朝楼上走来。紧接着急促的敲门声在自己办公室门前响起。夏晓晨懒洋洋地起身开门。姜小恩一脸惊慌地说:“晓晨!警察来了!”“警察?怎么回事?”夏晓晨依旧不在意。“不知道!”姜小恩好像有些明白了,事情是针对夏晓晨的。几个警察来到门口,询问:“请问谁是夏晓晨?”夏晓晨一头雾水,立刻又浑身发抖地说:“我是!这是怎么了?”警察说:“你被拘捕了!这是拘捕令!”拿出拘捕令让她看。夏晓晨清清楚楚地看见“夏晓晨”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警察一双犀利的目光直视着夏晓晨。夏晓晨不寒而栗,跌跌撞撞地跟着警察走出大厦。冬日的阳光,灿烂地照在她的身上,夏晓晨不适应地闭一下眼睛。围观的人群嘘唏着,猜测一个妙龄女子会犯什么错?夏晓晨抬头看看天空,阳光刺眼,眼前一片绿色。这就是命吗?可是她却并不想认输!

夏晓晨的经济案于半年后,开庭审理。一张张有夏晓晨亲笔签名的产物报表,摆在法官面前。律师极力地为她辩护着。夏晓晨低着头始终保持着沉默不语。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些?稀里糊涂地被别人利用,事至于此。突然想起圆觉寺里,老师父的话“大财在命。”是呀!自己没有这个发财的命,却要拼命地往上挤,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逃不掉的命运!她开始反思自己:早几年,阮静劝自己,过普普通通的日子。可是就不认输,非要努力试试。这半年,如果不是自己起了贪念,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贪恋权利,贪恋钱财,贪恋陈鹏。想要一个他的孩子,口口声声说爱他无怨无悔,潜意识里难道没有任何杂念?还不是想抓住他的心,希望有相聚的那天吗?律师在和法官争辩着。夏晓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身在何处?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思想游离出了躯体。律师说:“夏晓晨的最后请求是希望能见到好朋友阮静,不想告诉她的家人。”法官点头答应:“好,我们会通知她的朋友。”法官当庭宣判夏晓晨被判有期徒刑六年。

这天中午十点多时,阮静正领着客户去看样板房。刚刚打开房门,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北京的座机号码。她有些惊诧,怎么会有北京的号码打给自己?“喂!请问哪位?”“是阮静吗?”那头传来男子的声音,阮静一惊,自己并不认识什么男士呀?慌忙回答:“是!是!”“我是北京海淀区法院的。你是夏晓晨的朋友吗?”“对!”“夏晓晨心里咯噔一下。“夏晓晨于三天后收监,她想见你一面。”“呀?怎么回事?”“通知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知道了!”阮静的心狂跳着,好像要跳出来。难受得要命,扶着墙,蹲在地上。客户大姐,从房间里出来,看见蹲在地上的阮静脸色苍白,慌忙上前询问:“姑娘!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阮静轻轻地摆摆手,无力地说:“没什么。”“我扶你到沙发上坐一会儿吧?”“谢谢,大姐!”顾客大姐轻声安慰着阮静:“你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会儿吧。这个户型,我也挺中意的。我就买这个户型了。”阮静点点头,吃力地说:“谢谢大姐!”

看守所里,阮静坐在桌子前等待着晓晨。心像被人抓住一般,疼得要窒息!走廊里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口停住了。阮静不敢回头,怕见到晓晨,唯恐这一切都成了真的。夏晓晨在门口站住,踌躇不前,怎么和阮静交代,把自己的人生弄得如此狼狈不堪。警察轻轻打开门,催促道:“你要见的人已经在里面了。”夏晓晨鼓足勇气跨进去,轻轻地叫一声:“阮静!”阮静的泪水立刻奔流下来。缓缓地抬头望去,只见晓晨原本胖乎乎的鹅蛋脸消瘦的成了尖下巴,眼窝深陷,神经萎靡。夏晓晨见阮静的泪眼,泣不成声地紧紧抱住她。两个女孩子相拥而泣,始终都没有分开。警察听到她们的哭声,鼻子也酸酸的。看看时间,提醒说:“好了,时间到了。夏晓晨该走了!”夏晓晨依然紧紧地抱住阮静,舍不得松手。警察再三催促,夏晓晨松开手,悲戚地转身离去。阮静奔到门口,扶住门框,伤心欲绝地看着夏晓晨远去,踉踉跄跄的步子,让人担心她随时都会跌倒。阮静趴在胳膊上痛哭失声。突然阮静飞速地跑过走廊,穿过小广场,来到大门口。夏晓晨已经到了警车旁,阮静大喊一声:“晓晨!”所有人都停下来,望着她。易文韬和张广睿站在大门口等待阮静,只见她急步跑出,呼喊着。“晓晨,她还是个孩子!你们不能带走她!晓晨!你不能这样!以后,你该怎么办?晓晨!”哭着喊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泪水模糊住眼睛,脚下一绊,身子前扑,重重地摔倒在地。易文韬大惊,飞速奔过去,“阮静!你怎么了?摔坏了没有?”扶起她。阮静顾不上疼痛,推开易文韬。快速来到晓晨面前,抓住她的手,“晓晨!她还是个孩子!原谅她,好吗?我给你们跪下!原谅她,行吗?”哭着跪在地上。晓晨的泪水如倾盆大雨一般倾泻下来,阮静一把抱住夏晓晨,两个女孩子哭作一团。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警察催促着:“好了,该走了!”阮静牢牢地抓住晓晨不放,大呼道:“晓晨!我不让你走!你不能走!晓晨!”夏晓晨松开阮静,难舍难分地说:“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阮静!”易文韬和张广睿跟随到警车前,鼻子酸溜溜的看着她俩哭诉。两个警察上前想要分开她们,“好了!松开吧!别在耽误时间了!”阮静不管不顾,依然牢牢抓住夏晓晨,“晓晨!我不让你去!以后,你该怎么办?!我不让你走!”夏晓晨明白已经无力回天,走吧!用力地掰着阮静,“小静,松开吧!我会好好的!”“不!我不让你走!”阮静依旧抓着。警察呵责道:“松开!别妨碍公务!”易文韬急忙上前去扶阮静,“阮静,松开手吧,好吗?”“怎么回事!赶紧把她带走!”警察不耐烦了,面带怒色。张广睿急忙掏出工作证递给他,“我们马上就带她走。”警察看看工作证,脸色稍微缓和一点儿,“赶紧带走她。我们的时间到了!”易文韬掰开阮静的手,夏晓晨不舍地再回头看看阮静,无奈之极地摇摇头,然后钻进车里。阮静大哭道:“晓晨!晓晨……”无力地趴在易文韬的肩头。易文韬紧紧地抱着她。阮静的反应如此强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张广睿呆呆地望着天空,感慨不已,羡慕夏晓晨有这样纯真的友谊。夏晓晨扶着车窗,悲痛欲绝地看着阮静。车子呼啸着走远。

远远的地方,陈鹏和贺长江坐在车子里面,紧紧地盯着夏晓晨被押解着出来。陈鹏的心像刀绞一般疼痛,让人窒息!一个年轻女孩子因为一段错误的感情而毁掉!以后夏晓晨该怎么走下去?陈鹏无比地悔恨当初不应该去招惹她。他牙关紧咬着眼睁睁地看着晓晨来到警车前,心里还期望有奇迹出现,突然宣布晓晨无罪释放。夏晓晨每往前迈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上,陈鹏心力憔悴地闭上眼睛。一生钟爱的两个女孩子都毁在自己的手上。贺长江无比同情地观看着生离死别的悲剧。突然阮静从大门里面奔跑出来,哭喊着扑向晓晨。贺长江大惊道:“陈总!阮静!”陈鹏立刻睁开眼睛,看见阮静摔倒的一幕,一位男士手忙脚乱地扶她。贺长江猜想应该是易文韬,好羡慕呀!此生能拥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只见阮静推开易文韬,跪在警察面前,哭诉着什么。陈鹏和贺长江瞪大眼睛看着两个女孩子拥抱着痛哭。一声声的哭诉,像一根鞭子狠狠地抽打着陈鹏的心。陈鹏的眼泪无数次地涌上来,模糊了眼睛,竭力地克制住自己。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懦夫,连落下泪水的勇气都没有。更远一点的地方,王梅冷眼望着夏晓晨的表演。猜测着陈鹏此时此刻的表情。夏晓晨走远了,又恢复了平静。贺长江问:“陈总,咱们回去吧?”陈鹏颓废地说:“长江,咱们回老家吧。我想给我妈去上坟。”“嗯。”贺长江应着,开始发动车子。

夜晚时,陈鹏来到自己家祖坟地里。跪在他母亲的坟前。当看到这个坟墓时,陈鹏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妈妈。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扑到妈妈的坟前嚎啕大哭起来。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疼爱自己的亲人撒手而去,把自己丢弃在这个世界上。贺长江没有跟过来,站在较远的地方。让陈鹏好好地哭一场吧,一直压抑着情绪会出问题的。哭完,陈鹏躺下,偎依着母亲。还像以前那样,即使自己已经上了大学,仍然钻进她的被窝里,紧紧偎依着她。月亮悄悄地升起,冷清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陈鹏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一轮弯弯的月牙,斜挂在西边的天空上。仿佛第一次见月亮,新奇而且新鲜。老家的月亮和其他的地方都不一样?像母亲的眼睛?好温馨!他呆呆地看着月亮。

火车卧铺车厢里,阮静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面朝里躺着,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易文韬坐在旁边安慰她。阮静嫌他太烦人,抓起枕头捂住头。她沉默地让易文韬担心。张广睿拉着易文韬坐在旁边的过道上。他俩也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盯着窗外的风景。

黄昏时分,暑气消退了少许,知了鸣叫不休。凌峰徘徊在阮静单位的大门口。他该怎么向阮静诉说自己对夏晓晨的感情,谁会相信?可是又望眼欲穿地盼望阮静出现在视线中。大门里涌出人群,凌峰寻找着阮静。看着看着,眼睛走神,注意旁边的石榴树。火红火红的石榴花,洋溢着浓郁的热情,不由得让人想热爱生活。“凌峰!”阮静刚出门,就看见发呆的凌峰,招呼道。凌峰收回目光,怔怔地看看阮静,答应着:“哎!阮静!”阮静快步走过来,“凌峰,好久不见。这段时间还好吗?”凌峰木讷地张张嘴,没有出声。阮静可怜起凌峰,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热情。“阮静!晓晨,她还好吗?”凌峰讷讷地问。“晓晨?”阮静不想让别人知道晓晨的事,“挺好的。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联系她了。”转换话题。凌峰沉默许久,才说:“阮静,晓晨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阮静警觉地瞪圆眼睛,警觉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去北京找过她,打听到的。阮静,现在,我真的后悔了!当初,为什么不坚持下去?我们俩都走了这么多的弯路。”凌峰追悔莫及,因为自己不够勇敢,而错过夏晓晨。“晓晨的现状……你不嫌弃吗?”凌峰勇敢地说:“谁不犯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晓晨愿意,我会好好爱她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送到阮静面前,“这张照片,我保存得完好无损。也只有这一张晓晨的照片。你把它交给晓晨,好吗?告诉晓晨我的心思。我一定会等着她的。”阮静接过照片看一眼,竟然是许多年前,自己、晓晨、凌峰和李彦杰的合影。那时的样子是多么的纯洁,一脸灿烂的笑容。“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我都忘了!”和凌峰肩并肩走在大街上。“我特意冲洗出来,留下来的。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才明白原来爱的是晓晨。”阮静心想,可是晓晨爱的是陈鹏。她会同意吗?陈鹏却是水中月,镜中花。晓晨再这样下去会害苦自己的,必须促成她和凌峰的事情。鼓励着凌峰:“好!我一定帮助你!凌峰,你可别再朝三暮四的!”“阮静,你放心吧!我会一直等下去的。我要让晓晨过得开心。”凌峰坚定自己的想法。

一个星期后,阮静来探望夏晓晨。拎着给晓晨准备的东西,站在监狱外面,心头酸酸的。世事太无常!怎么走着走着,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觉得自己反应迟钝,到现在都不能接受现实,也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经过繁琐的检查,终于看到晓晨,晓晨好像比以前精神好了些。千叮咛,万嘱咐着夏晓晨要好好改造,以后好好地生活。晓晨总是低着头,默默地听阮静说。阮静拿出照片贴在玻璃上,晓晨抬头看看,惊讶地问:“你怎么会这张照片?我都忘了!”阮静细心地观察着夏晓晨的表情,见她面带一点儿喜色,放心地开始说凌峰的事:“晓晨,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夏晓晨眼睛空洞地瞧瞧阮静,声音细弱蚊蝇,“能有什么打算?没有打算。”阮静叹口气,怎么都燃不着晓晨的希望,“晓晨,凌峰专门找过我。他依旧爱你,他要等你出来。这张照片就是他给我的。振作起来,好吗?”夏晓晨又仔细地看看照片,自己笑得多甜美,“能给我一张吗?”想起从前的事情,在这里面的日子也许会好过些。“有一张,放在棉袄的口袋里了。晓晨,难道你没有细想过,你进来的原因吗?”夏晓晨点点头,沉吟着:“陈鹏……”泪珠簌簌地往下落,声音哽咽起来,“阮静,谢谢你经常来看我。我会好好的。”停下来,张张嘴巴,欲言又止,迟疑不决,终于说出口:“我……就是想要一个陈鹏的孩子。守着这个孩子而孤老终生。”阮静惊悚地瞅瞅晓晨,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厉声道:“晓晨!为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值吗?”夏晓晨唇边挂上一丝笑意,这丝笑意里面凄凉和决心,“小静,你不懂,爱到深处的无怨。”“那凌峰呢?”“我也许会和他结婚……”夏晓晨咽下后半句。阮静明白,她要说但是她只爱陈鹏。

一个月圆之夜,狱友们都睡着了。和夏晓晨脚对脚的那个人又打起呼噜,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夏晓晨望着铁窗外的月光,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悄悄地起来,站在窗下往天上张望着月亮。好圆啊!又大又亮!她手里拿着和凌峰四个人的合影,望着月亮发呆。如水的月光倾洒下来,外面一片寂静。仔细听,能听到“吱吱……”“啾啾……”夏虫在呢喃。此时此刻,夏晓晨也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人观看月亮的孤独感。极力地阻止自己不胡思乱想,只是看看月亮。月亮行至中空,月光格外的美丽。伸手想去抓住一些,只是徒劳。“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中钩。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夏晓晨反复吟诵着,就这样看着,望着,体会着,到深夜。真心希望她能感悟到该感悟的东西,祝愿她能够走好以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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