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歌颂的就是世界的中心,长安!
长安城大明宫紫宸殿,一名身穿黄色华服,身材魁梧,相貌俊伟的老人,正端坐在上方龙椅上,即便只是闭着眼睛,浑身散发的威严依旧令人不敢直视,当真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此人,正是天下共主,大唐圣人,李世民!
而在此时,这位南征北战,雄霸一世的皇帝,脸上竟透露着几分疲惫与痛色。
“君集哪,你当真没有取走那玉格吗?”李世民沉默良久,对着跪拜在下方的一人沉声道。
跪拜之人侯君集,乃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一身戎装腰挎长剑,尤其是身上散发着一股血煞之气,即便跪在地上,也如同一只打盹的绝世凶虎!
“大家!我攻下高昌后,治军严明,高昌国库内所有财物锱铢不动,全部封存!更别说那劳什子玉格了!”侯君集急道,“我女婿贺兰楚石与我同行出征,当可为我作证!”
侯君集七十受命,领军平叛高昌国,凯旋而归之际,等来的不是荣誉与奖赐,而是被皇帝召入宫中问责!侯君集甚至连身上的铠甲都没来得及脱下!
李世民听闻这个名字,心中却是暗叹一声,摇摇头道,“君集,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那些人不信哪!”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能让李世民感叹无力之人!
“大家,我身上已经被人搜过数次,除了铠甲战剑,唯有这块打算当作战利品的水晶牌!而且这块水晶,那些人不也已经来来回回查验过无数次了么!”
侯君集指着身旁一块三尺长、一尺宽的水晶,水晶上刻有高昌二字,乃是高昌国皇宫大殿上的牌匾,侯君集诛灭过大大小小十多个国家部族,对于侯君集的这个特殊的收藏癖好,满朝文武人尽皆知。
“而且,我刚从军中回朝,连家门都不曾进入,自然更不可能将玉格送回家中!”侯君集为自己辩解道。
“君集,那些人的意思是,玉格乃是天下顶级异宝,虽然未藏于体外,但也可能被你融于体内!他们要你,自证清白!”足足过了盏茶的时间,李世民才无奈的说出这句话。
“大家!”侯君集闻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融于体内的异宝如何才能显露于外,当然只有死后才行!所谓的自证清白,就是让他侯君集去死啊!
侯君集盯着李世民静静看了许久,原本坚毅的容颜,竟瞬间变得苍老,似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干净。
良久后,侯君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柔声道,“秦王,君集,先走一步!”
“砰!”侯君集一掌排在自己额顶,七窍流血,魂飞魄散!
令关外百族闻风丧胆的一代上将,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掌下。
李世民听到那声秦王,想起当年一起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兄弟情义,心如刀绞!但他毕竟是一代圣人,脸上瞬间恢复成无悲无喜,对一旁的空气寒声道,“这下满意了吧!”
“圣人,既然侯君集已死,其体内那块威骨不如就给我吧,省的浪费!”虚空之中传出一道阴啧啧的声音,充满了贪婪,听上去竟没有丝毫对于大唐皇帝的敬畏!
“放肆!”李世民闻言顿时暴怒,其背后浮现出一道金色的蟠龙虚影,仿若无限大,镇压整片虚空!
“啊!”虚空中顿时传来一声惨叫,随即便远遁而去。
“圣人,侯君集的尸首该如何处置?是否归还侯家?”就在这时,一名鹤发童颜的内侍上前一步道。
“厚葬,布杀威阵!”李世民沉吟片刻,“那块威骨就随君集一并下葬吧!此等异宝,只会给侯家人带来灭门之灾!至于这水晶,就给侯家人送过去吧!”
当日,宫中传出大将军侯君集逼宫造反的消息,天下震动!
眨眼就是百年时光过去,玄宗主政,再度开创大唐盛世,当年的是是非非早已被世人遗忘。
岭南,环境险恶、毒物众多且经济落后,自古以来,岭南就是贬谪文人的主要流放地。
可是再怎么穷乡僻壤,岭南也是出过大人物的,那就是朝中正如日中天的宰相,张九龄!
张九龄主持开凿修葺大庾领道,南北往来的交通运输、邮驿、商旅络绎不绝,成为五岭南北主要的交通要道,更是被商贾称作黄金盛道。
而岭南韶州因有水陆交通之便利,更是成为岭南货物的集散地,人文、经济蓬勃发展。
韶州城南清裕坊,居住的多是岭南本地居民,又因近年来韶州发展迅速,内城中人满为患,因此清裕坊大多都是拥挤狭小的房屋建筑。
可就在这片狭小拥窄的建筑群中,却有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
这大宅看上去年代颇为久远,但是历经时间打磨,反而透露出几分厚重。只是这诺大的宅子,多数房间看起来都是空房,显得极为寂廖。
门庭牌匾似乎刚被人擦拭打理过,已经有些褪色的“侯府”二字中,透露着几分金戈铁马的锐气。
后院的一间小屋是这家人的祠堂,祠堂上首处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六层灵牌。
最上层唯有单独的一座灵牌,很是奇特,居然是尊两尺来高的水晶雕像。
虎目隆鼻,金甲挎剑,乃是一尊威风堂堂的将军像!
而此时,一名身材高大、星目剑眉的少年,正恭恭敬敬跪拜敬香。屋外一名年约六十的老者,安静的看着少年敬香,眼中似有晶莹。
“烈祖在上,今天是您的忌日!”少年抬头望着上首那尊将军像,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戚,“而施加在我侯家族人身上的诅咒,也已经一百一十八年了!”
“我今年已经十八岁,满打满算还剩下十二年的寿命!”少年口中说着沉重至极的话语,可眼中却充满坚定,“有生之年,定要解除我侯家诅咒!望烈祖保佑!”
少年名侯宗耀,正是陈国公侯君集的子孙后代!
说来也巧,侯宗耀出生的时日恰好就是侯君集的百年忌日!
其诞生时天有异象,空中风起云卷,院中草木眨眼间历经九道枯荣,产房之中更是满屋生香!因此,侯宗耀也被其父认为是解救侯家、光宗耀祖之人,取名宗耀。
侯家人初来岭南时,也曾一心想着如何为家祖平反。
可是很快,他们就顾不得这件事情了!因为在侯君集死后,侯家人身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恐怖的诅咒!
侯家人无论男女,到十八岁时,就会无缘无故的出现风痹症!所谓风痹症,也就是痛风。
而且这种风痹症极为奇特,遍寻名医,对其他风痹之人有用的医药,对侯家人却是毫无效果!
初始之时,风痹症出现的频次和疼痛程度都较轻微,可是随着年岁增长,这风痹症就会越发严重,全身逐渐僵硬肿胀,甚至连单独走动都成了奢望!
当临近三十岁时,便只能躺在床上丝毫无法动弹,风痹症整日发作,十二时辰无一刻停歇!所带来的疼痛更是堪比割肉抽筋,只能哀嚎着被活活痛死!
而即便只是嫁入侯家的外姓人,也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出现这种怪病,因此后来韶州无人敢嫁入侯家,就连侯宗耀的母亲都是买来的!
侯宗耀的父母也在他十二岁那年死去,曾经辉煌无比的侯家,也只剩下侯宗耀这一根独苗!
侯宗耀祭祖完成,正打算站起身来,却突然感觉脚踝、膝盖处传来仿若针扎的剧痛,魁梧的身形微微一晃,差点没使出劲,连忙手撑着膝盖才站起身来。
“阿郎!”门外的高伯见状,连忙跑进来搀住侯宗耀,脸上尽是紧张之色。
高伯已经是服侍过侯家三代的老人,就连侯宗耀的父亲,都是高伯养大,侯宗耀更是几乎被其当做亲孙看待。
“高伯,我没事!”侯宗耀对高伯露出一个让其安心的微笑。
可是这个温和的微笑却更是让高伯心如刀绞,“噗通”一声跪地叩首哭道,“侯家先祖啊!你们一定要保佑小郎君哪!”
“高伯。”侯宗耀轻轻将高伯搀起,“没事的!我刚刚只是跪久了,腿脚有些麻痛而已!”
高伯以袖抹去眼角泪滴,轻轻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是心里何尝不清楚这是对方的安慰之辞。
侯宗耀天生神力,自小练功习武,身强力壮鲜有能敌,莫说只是跪这盏茶都不到的功夫,就是扎上一二个时辰的马步,也不会腿麻!
“对了高伯,清裕坊里这两天吵吵闹闹的,是为何事?”搀扶着高伯走出祠堂,侯宗耀转移话题道。
“我听菜场小顺说,好像是韶州城里新来了一位县尉。”高伯早上出门采买祭品的时候,碰巧听闻了一些消息。
“据说这位长安来的县尉大人因为住不惯官舍,打算给自己买地建一座府宅!就打算建在清裕坊里,昨天已经派人过来问询沟通。”
“哦?可是街坊们又狮子大开口了?”侯宗耀猜测道。
很早之前就有不少外地富商打算在此购置房产,可是这清裕坊里的街坊们见地皮值钱了,是坐地起价,直接把人吓跑!
韶州民风说的好听叫彪悍,实际上则是穷山恶水出的刁民。尤其是这清裕坊中居住的大都是韶州本地人,更是如此。
“没错!”高伯无奈的点点头道,“据说这位县尉一分地愿出五十贯钱!”
一分地六十来个平方,差不多是清裕坊普通三口之家的住宅面积。
“五十贯钱?”侯宗耀眉头一挑,“这个价钱即便是去百庆坊也能买一处宅院了,还不满足?”
百庆坊是韶州城最繁华的地段,十数年前本就是单纯的商业区,后来朝廷改制,才允许居住区和商业区混合。
但是百庆坊日日夜夜极为吵闹,而且鱼龙混杂,有钱有势之人反而居住的少。
而如今开元刚过,正值天宝,物价极其低廉,五十贯钱足够普通人家买上一处良宅,剩下的钱还能舒舒服服的过上十年!
“啪啪!”正在这时,前门突然传来拍门声,“可有主人在家?韶州城杨县尉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