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油不足！燃油不足！”电脑合成的声音不停地叫着。“知道了！知道了！”机长吼道。
从荧光显示面板上他可以看到所需的信息。机载计算机控制的故障灯已经不停地闪了十五分钟。他们在十分钟前已经飞越了加拿大海岸线，在白天可以看到下面的陆地上覆盖着绿色的矮树林。如果他没弄错航向的话，他们应该很快会看见一些灯光。不管怎样，飞机已在陆地上空飞行，可以松一口气了。
北大西洋上的狂风比预计的更加猛烈。在一天的这个时候，大多数夜间航班都是往东飞行，这些飞机携带的燃油比达索猎鹰9000公务机多得多。剩余的燃油还可以飞二十分钟，比他们所需的时间还多了十分钟。仪表上显示目前的风速刚超过五百节，飞机的高度是两万五千英尺，正在下降。
“甘德[5]机场控制台，”他通过无线电呼叫，“这是H097MF，需要落地加油，完毕。”
“H097MF，”机场控制台回答道，“这里是甘德。大风已经平息。建议在二十九跑道正常降落。”
“风停了？”副驾驶说，“可恶！”他们刚刚在时速一百多节的气流里颠簸了整整三个小时，在四万一千英尺的高空这不算什么，但还是有点儿心惊胆战。“我喜欢这样长时间在海面上空飞行。”
“特别是在这种大风当中，”机长回答道，“我希望引擎还能撑得住。”
“已经办好海关手续了？”
“应该弄妥了。我们已经办了便捷通关手续，这样到穆斯乔[6]就没什么麻烦了。那儿有移民局的人吗？”
“是的。”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会发生什么。接下来从甘德到最终目的地的飞行会有些不寻常。不过别人已经为此付了钱。对方付的是欧元，这一点他们很满意，至少比加拿大元强。
“看见灯光了。还有五分钟。”副驾驶说。
“收到，能看见跑道了，”机长说道，“调整襟翼。”
“襟翼打开到十度。”副驾驶打开控制装置，他们可以听见电机伸开襟翼发出嘎嘎的响声。“叫醒乘客吗？”
“不用。没有必要。”机长回答。如果顺利的话，在下次起飞之前，他们不会受到打扰。在为瑞士航空公司飞行了两万两千小时，给自己买了辆宾利飞驰豪华轿车之后，他退休了，买了一架属于自己的二手达索猎鹰公务机，为那些百万富翁和亿万富翁飞越欧洲以及环球旅行提供包机服务。租得起他飞机的客户多半的目的地无非是摩纳哥，巴哈马的哈伯岛，圣特罗佩[7]，阿斯彭[8]。现在这个乘客不是去以上任何一个地方，这确实有点儿奇怪，不过只要别人付了钱，目的地是哪儿与他无关。
他们下降了一万英尺。机场跑道的灯光在黑暗中清晰可见，这里曾经驻扎过美国空军一个联队的F-84战斗机。
他们现在的高度是五千英尺，并在继续下降。“襟翼打开到二十度。”
“襟翼打开到二十度。”机长确认道。
“放下起落架，”他接下来命令，副驾驶拉动手柄。随着起落架舱门打开，起落架放下，急促的气流声冲进机舱。高度三百英尺。
“起落架已放下并锁定，”副驾驶回答。
“高度一百英尺，”电脑合成的声音说道。
机长收紧手臂，然后又放松，控制着飞机缓缓降落，轻轻调整着角度，寻找合适的落点。他全凭自己熟练的感觉来操控猎鹰落地的最佳时间点。他打开反推力装置，达索猎鹰逐渐减速。一辆闪着信号灯的卡车指引着他的飞机滑向加油车所在的地方。
他们已经落地二十分钟了。一位入境检查官员通过无线电和他们核对了加拿大便捷通关手续的资料，确认数据没有变动。外面加油车的司机断开了加油管并关上了燃油阀。
好了。完事了，机长心想。现在开始三段航程中的第二段。
猎鹰后退着滑行到跑道的北端，在等待起飞的时间里，同往常一样，他认真地做着起飞前的检查工作。飞机加速很平稳，起落架抬了起来，襟翼打开，然后爬升。十几分钟后，他们到达三万七千英尺的高空，这是多伦多飞行控制中心一开始给他们指定的飞行高度。
他们以零点八一马赫的速度向西飞行，相当于五百二十节，即每小时六百英里。乘客在机舱后部酣睡的同时，飞机引擎每小时吞噬着三千四百磅燃油。飞机的异频雷达收发机向飞行控制中心的雷达传送着飞行速度和高度数据，除此以外，现在不需要任何无线电通信。在恶劣的天气里，为了飞行安全，他们应该请求改变飞行高度，飞得更高些，不过甘德机场的控制台已经替他们修改过了。在穿过和他们飞行方向相反的冷锋，进入纽芬兰上空之后，除了飞机尾部引擎低低的轰鸣声，他们几乎一动不动。机长和副驾驶也不说什么话。他们一起飞行了多年，彼此之间讲的笑话都已经耳熟能详了，而且在这种平静的飞行过程中也不需要交换什么飞行信息。所有的事都已经计划好了，包括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他们俩都很想知道夏威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们期待十个小时以后，可以在皇家夏威夷酒店的套房里好好睡一觉，倒倒时差，然后在阳光明媚的海滩上美美地打个盹，夏威夷的天气据预报同往常一样舒适宜人。由于回程的时候没有乘客，因此在向东返回日内瓦附近的机场之前，他们计划在夏威夷逗留两天。
“再过四十分钟就要到达穆斯乔，”副驾驶报告。
“该开始工作了。”
计划很简单。机长打开高频无线电——这玩意儿从二战时就开始使用了——呼叫穆斯乔机场，宣称他已接近机场，需要提前降落，并提供预计到达时间。穆斯乔的机场控制塔通过区域控制系统获取相关信息，并在它可搜索范围为找到异频雷达收发机提供的数字字母信号。
达索猎鹰开始按照正常的进场着陆程序逐步降低自己的高度，这些都由多伦多飞行控制中心实时记录下来。当地时间是三点零四分，比格林尼治标准时间晚四个小时。
“就在那儿，”副驾驶报告。穆斯乔机场的进场指示灯在一片漆黑的旷野中显露出来。“高度一万两千英尺，每分钟下降一千英尺。”
“准备好异频雷达收发机，”机长命令道。
“收到，”副驾驶回答。这部异频雷达收发机由机组人员自己改装过。
“高度六千英尺。打开襟翼吗？”
“打开，”机长命令道。
“收到。可以看见跑道了。”天空晴朗无云，穆斯乔机场的进场指示灯在空气中闪烁着亮光。
“穆斯乔，这里是H097MF，完毕。”
“H097MF，这里是穆斯乔，完毕。”
“穆斯乔，我们的起落架有点儿问题。请做好准备。完毕。”这句话让人精神一下紧张起来了。
“收到。有紧急情况吗？完毕。”机场控制台立即询问道。
“不是，穆斯乔。我们正在检查电气系统。请准备好。”
“收到，准备好了。”口气有点儿担忧。
“好的，”机长对副驾驶说，“我们将高度下降一千英尺。”当然，这都是他们以前做过的，“高度三千英尺，继续下降。”
机长将航向稍稍偏右。穆斯乔的进场雷达会发现他们偏离了航线，这一改变没什么大问题。随着高度的降低，飞行轨迹看上去有点儿异常，如果有人仔细查看雷达的记录仪，会发现这一点。雷达屏幕上显示的一个光点消失了。
“高度两千英尺，”副驾驶说道。随着高度降低，气流有些颠簸，但还不算太剧烈。“一千五百英尺。是否要调整下降速度？”
“好的。”机长缓慢地将操纵杆向后拉了一点，减小了飞机下降的角度，以便将飞行高度稳定在地面之上九百英尺。这个高度已经足以将飞机隐匿在地面杂波中。虽然达索猎鹰并不是什么隐形飞机，但大部分民用的空中管制雷达主要是接收异频雷达收发机发出的信号，而不是对飞行器进行“波束扫描”。在商用航空业，飞机在雷达上显示出的只不过是些抽象的信号。
“H097MF，这里是穆斯乔，请报告你的高度，完毕。”
他们已经呼叫了好一阵子了。当地塔台的值班人员非常紧张。机长心想，可能他们已经进入临战状态了。真糟糕，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关闭自动驾驶仪。进入手动驾驶状态。”
“由机长手动驾驶飞机，”副驾驶回答。
“好的，向右侧环绕飞行。关掉异频雷达收发机。”机长命令道。
副驾驶关掉了一号异频雷达收发机的电源。“已经关掉了。他们看不见我们了。”这引起了穆斯乔机场控制塔台的注意。
“H097MF，这里是穆斯乔，请报告你的高度，完毕。”命令更加干脆，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达索猎鹰完成了转向，选择了一条编号2-2-5的航线。地面非常平坦，机长忍不住想将高度降到五百英尺，但最后没这么做。没有必要。正如事先计划的那样，飞机从穆斯乔机场的雷达上消失了。
“H097MF，这里是穆斯乔，请报告你的高度，完毕！”
“听起来着急了，”副驾驶说道。
“我不怪他们。”
他们刚才关掉的异频雷达收发机来自另一架飞机，可能它现在还停在瑞典瑟德港机场的机库里。这趟飞行让租飞机的客人多花了七万欧元，不过这对瑞士飞行员懂得如何挣钱，他们不会接贩运毒品之类的活儿。不管给多少钱都不值得为那种事冒风险。
据飞机上的多普勒雷达显示，现在穆斯乔在他们身后四十英里远的地方，而且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在以每分钟七英里的速度拉大。为了弥补侧风带来的偏差，机长调整了一下操纵杆。他右侧膝盖旁的计算机会计算航差，它完全知道他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总之，路还远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