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林飞乘坐的飞机安全着陆。走出机场,林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早晨清凉的空气,他觉得空气中似乎都饱含着欢迎的味道,欢迎他这个大难不死的游子归来。
搭乘出租车,在早高峰来临前,林飞一路顺畅地回到学校。校园还是那样优雅、美丽,处处都透露出亲切,遇到的每个人都和善地笑着。现在虽然是暑假,可学校里的人依然不少。
林飞回到寝室,室友没在。洗漱一番,换上一套自己的衣服,他郑重地把换下的衣服收好,这是小栗园船长的衣服,他打算洗净后好好收藏起来,这可是他大难不死的见证。在学校食堂吃过早饭,林飞朝心理门诊部走去,他知道今天导师会坐诊,他要先去看望导师,报个平安,说明情况。
京师大心理门诊部就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大街上,是学生的实习基地,也对社会开放,每天前来就诊的人不少。林飞在九点上班前来到门诊部,上五楼专家门诊,找到导师的诊室,他的导师叫李国庆,男,六十来岁,临床心理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享受国家特殊津贴。抛去这些光环,其实,李教授是一个很朴实、和善的人,林飞的硕士研究生导师也是李教授,他跟着李教授已经有五年了,两人情同父子,在林飞心里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师长,更像父亲一样,在生活中处处关心他。
推开诊室门,林飞走了进去。“请稍等。”屏风后一男中音说道。不一会儿,屏风后转出一位身穿白大褂,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是李教授。林飞赶紧上前一步,恭敬地叫了一声:“老师。”李教授明显一怔,旋即欢喜道:“回来好,回来好,回来就好哇。”林飞就像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家见到家长一样,眼睛有些湿润。李教授拉着林飞在椅子上坐下,叹息道:“哎,我从新闻中知道飞机失踪的事,真为你担心呀。“林飞平复了一下情绪,将飞机如何失事,自己怎么死里逃生,坎坷回国路等,有选择性地简单讲述了一番,李教授听得唏嘘不已。
时钟很快就指向九点,该上班了。林飞正打算离开,前去看望女友,李教授说话了:“小林,等一下,一会儿有个病人,你也看看。”林飞点点头,回到屏风后,穿上白大褂,做老师的临时助手。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中年妇女一边进来一边说:“李教授,今天又来麻烦你了,孩子这几天,老毛病又犯了。”林飞接过挂号单和病历,请母子二人坐下。林飞翻开病历大概看了一遍,又把病历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李教授面前,抬眼看着教授,李教授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少年有很深的网瘾和暴力倾向,以前来就诊过,可效果不佳。像这种青少年的心理疾病,常见却顽固,治疗方法也是五花八门,也没有什么很有效的办法。也许,只有时间可以慢慢抚平这青春叛逆的心吧。
李教授按照常规的流程开始询问病情。林飞看着那颇不耐烦的少年,意念一动,一道无形的白光扫过少年的大脑,少年的基本情况便一览无余。对于青春叛逆所表现出的网瘾和暴力,用常规的方法,林飞也感到很棘手。于是,他进入意识海,找到梦梦,问:“梦梦呀,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嗯”梦梦沉吟道:“可以通过植入意念。”“植入意念?什么意思?”林飞不解地问道。“就是把本不属于梦主的东西植入进去,改变人的思想和行为。不过,这是中级梦,我现在好像,“梦梦欲言又止。林飞急忙问:”好像怎样?有什么困难吗?“”嗯,有一点,我现在还太弱小,只能试试看。“梦梦不确定地说。”不要勉强,不行就算了。“林飞不放心地说。”没事,只是一个思想单纯的小孩子,没问题的。“梦梦似乎又很有信心地说。“那好吧,尽力就行,千万不要逞强,一会儿等我信号。”林飞说完,就退出意识海。
李教授询问完情况,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他看了一眼林飞。林飞不失时机地说:“老师,这次,我在外面学习到一种简单而有效的催眠法,我想试试看。”李教授点点头。
林飞朝少年招招手,说:“你跟我来。”少年极不耐烦地跟林飞到屏风后去了。林飞听见少年的母亲不放心地说:“教授,这是?”“哦,放心,他是我最好的学生,换种方式,也许有效果。”李教授安慰道。
林飞让少年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一道无形的闪烁着七彩光点的白光射入少年双眼中。少年坐在椅子上,开始还满不在乎地东张西望,随后,周围的一切突然开始扭曲起来,少年惊奇地发现,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七彩的隧道,就在他张大嘴,呆呆看着的时候,一股大力将他吸入隧道中。
少年发现,自己掉入了水中,暖暖的,滑滑的,他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四周却是一片漆黑,用手摸摸,软软的,弹弹的。突然,仿佛水闸打开,四周的水一下子就消退了,少年正在惊愕,却听见外面有急切的说话声:“羊水破了,快,准备接生。”接着,他听见了一个女人的痛呼声,声音很熟悉,仔细一听,好像是妈妈的声音。少年很奇怪,摸摸自己,细胳膊细腿,肉乎乎的,像一团肉球,他大吃一惊,心中悲呼:“我靠,这是回炉重造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黑暗中,突然,一起一伏起来,一股力量把他往外推,他看见前面出现了一点亮光,仿佛一扇门正在慢慢打开。他急忙朝有亮光的地方爬去,可是,这里又湿又滑,地面还不断地起伏着,快速爬行的少年滑倒了,哧溜一下,脚从门里伸了出来。“糟糕,难产,快,准备手术。”少年听见外面有人惊慌地喊道,又听见妈妈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少年心里充满了愧疚,“要不是自己太心急,也不会让妈妈多受苦。”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最终,通过剖宫,把他取了出来,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妈妈,少年哭了,哭得很大声,妈妈那苍白的脸上却艰难地浮出一丝笑意。
七彩的隧道中,少年开始慢慢爬行,妈妈守在他的身边,慈爱地看着他,鼓励他,给他唱儿歌,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喂他吃奶,给他洗澡,教他说话,牵他走路,怕他受凉,怕他挨饿,怕他摔倒,怕他磕碰。他尿了,妈妈给他擦洗,换上干爽的尿片,半夜,他饿了,妈妈疲惫地起床,喂他吃奶。少年看着妈妈所做的一切,感激地哭了,妈妈过来抱起他,轻轻地抖着,嘴里连连说:“乖宝宝,不哭,妈妈在呢。”少年躺在妈妈那摇篮一般的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七彩的隧道中,少年开始奔跑,爸妈陪着他,为他保驾护航,可是,他越跑越快,呼呼的风声在耳旁掠过,爸妈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冲出鸟笼的鸟,广阔天地任我遨游。可是,爸妈还是像影子一样,总是跟在他后面,唠唠叨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不能碰,那不能碰,你要这样,你要那样。少年很烦,心想:“你要我这样,我就偏不这样,你不要我那样,我还偏就那样。”
有一天,少年发现了一条叫游戏的大河,在那里,他可以实现自己遨游天地的梦想,于是,他一头扎了进去,昏天黑地,不管不顾,爸妈焦急地在河岸边呼喊,他也没听见,一直在河中浮沉,周围的一切都不见了,只是随波逐流,奔向远方,似乎那里有成功和荣耀在等着他。
七彩的隧道中,少年长大了,他爬上河岸,突然发现,那些所谓的成功和荣耀,像烟一样消散了。现在的他一无所有,没有文凭,没有工作,更没有钱。周围的世界变得如此陌生,少年惶惶然,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可他觉得处处都是壁垒,到处都有陷阱,直至撞得头破血流,伤痕累累。年少总想到处跑,离家才知家中好,少年又想起了家,他只好灰头土脸地回家去。忐忑地回到家,苍老的父母接纳了他,给他送来了香甜的饭菜,他流泪了,苦涩的泪珠滚落下来,他低着头,合着饭菜一起咽下肚,
七彩的隧道里,少年继续前行,在父母的资助下,少年做起了小生意,历经了寒冬,才知道春暖,少年很珍惜现在,他沉下心来,脚踏实地,勤勤恳恳,用心经营自己的生意。很快生意有了起色,一切又回到了正轨,父母很是欣慰,他也很满意。后来,他有了妻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妻子怀孕了,他很开心,妻子难产,他很着急,儿子出生,母子平安,他很激动。为了养育儿子,养活一家人,他努力工作,拼命赚钱,每天都一身疲惫地回家,他这才知道当年父母的不易,要知父母恩,怀里抱儿孙,他终于理解了父母,也懂得了做父母的心,他流泪了,那是对父母感恩的泪。
七彩的隧道里,少年走得很沉重,他看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烦恼也一天天地增加,操心儿子的身体,操心儿子的学习,操心儿子的一切,可儿子却处处躲着他,儿子长大了,心却和他疏远了。隧道继续延伸,那条叫游戏的河又出现了,儿子就要往里跳,少年伸手去抓,却只抓了一把空气,少年瘫坐在岸边,心中悲呼:“天呐,我犯的错,我来扛,不要继续在孩子身上。”
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七彩的隧道轰然崩塌。
少年呆滞地坐在椅子上,林飞并没去惊动他,只在一旁静静地等着。过了好半晌,少年逐渐从失神中清醒过来,他四处张望,看见林飞,急切地问:“我妈呢?”林飞微笑着指指外面。少年猛地站起身,冲出去,一下扑进妈妈的怀里,哭喊道:“妈,对不起。”妈妈抚摸着少年的头,激动得泪流满面。
送走母子二人,李教授惊奇地上下打量着林飞,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这个得意门生,他好像还真和以前有所不同了,不是外表不同,而是多了一份神秘,一份莫测高深的神秘。
林飞见老师如此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接下来要问什么,于是,急忙转移话题,说:“老师,我手机掉了,这里暂时没我什么事,我出去买部手机。”李教授回过神来,连连说:“好的好的,去吧,哦,对了,需要钱吗?”林飞对老师感激地一笑,说:“谢谢老师,不用了,回来前,大使馆给了我一万块钱。”李教授点点头,这时又有病人进来了。林飞转到屏风后,脱下白大褂,和老师打了一声招呼,径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