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在廊桥上休息了一会儿,开始朝对面的高山进发,他准备登上山顶,登高好看远,说不定就能找到一条出去的路。这是一座很高的山,半山腰里云蒸霞蔚的,山顶更是笼罩在云雾中。林飞很是奇怪,他记得这个地区的山不是很高,又抬头看了看天,天阴沉着,很是闷热,似乎要下雨的样子,他突然明白了,不是山高了,而是云低了,山里的雾气更重了。刚降了妖,却又来了魔,新的问题又摆在他面前,现在即便爬上山顶,山顶云雾缭绕的,什么也看不见呀。林飞犯了难,突然,他又想起一句老话,要知山下路,须问去来人,这里既然有桥,那附近一定有人家,找个人打听一下,总比自己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的强。打定主意,林飞一身轻松地上路了。
顺着山里的一条小径,林飞朝山里走去,这条小径很是平整,明显是有人精心修整过的。一路上,林飞看见,路两旁的松树很是粗大,估计得有上千年的样子,枝桠间,不时有松鼠一晃而过,弄得干枯的松针扑簌簌直掉。小径在山林岩缝间蜿蜒,一会儿穿行在沟底幽深处,一会儿盘旋在山崖绝壁上,不时可见飞泉流瀑,怪石耸立如峰,更有各种奇花异果,走兽珍禽。
走了许久,林飞越走越疑惑,一路上,他并没看见山居的人家,也没遇到任何行人。肚子饿了,他开始留意可吃的东西,一路上,山花野果虽然多,但他都不认识,也没看见猴子鸟儿来采食,他不是神农氏,也不敢贸然尝试,只好喝水充饥。又走了很久,终于看见有鸟儿在灌木丛里,啄食一种红红的小果,小果看似樱桃,却只有黄豆粒般大小。林飞走过去,摘了一颗,放在掌心仔细地看,小果红红亮亮的,仿佛红宝石一样。他把小果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轻轻一咬,浓稠的汁液爆溅开来,满嘴香甜。他双眼一亮,一下跨进灌木丛里,左右开弓,双手灵巧得就像采茶姑娘的巧手一般,飞快地摘取小红果,然后扔进嘴里,大快朵颐。
林飞的突然闯入,惊得小鸟们扑棱棱地飞起来,可它们并没有飞远,而是绕着林飞盘旋着,叽叽喳喳地直叫唤,仿佛是在警告他离开,可林飞却是充耳不闻,继续大吃特吃。鸟儿们忍无可忍,终于,有一只鸟儿飞到林飞头顶,对着他投下了一枚鸟屎炸弹,腥臭的鸟屎准确地砸在林飞头上,其余的小鸟也照葫芦画瓢,对着林飞俯冲投弹,无数的鸟屎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在林飞头上脸上和身上。鸟多不怕鹰,众鸟齐心合力,密集而精准的空袭,砸得林飞狼狈地落荒而逃。小鸟们叽叽喳喳地欢呼着胜利,纷纷停落在灌木上,享用它们的胜利果实。
跑了一阵,林飞惊慌地回头看,小鸟们并没有追来,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满头满脸满身都是鸟屎,粘稠的鸟屎腥臭难闻,一旦沾上了,用手抠都抠不掉。林飞用手抹了抹脸,沾了一手的鸟屎,他嫌恶地甩甩手,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这都是些什么鸟,成精了不成?”他很想回去痛扁小鸟们,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和一群小鸟斗气,说出去都丢人。鸟屎的臭味直往他鼻子里钻,没办法,满头满脸都是鸟屎,他只得去找水洗洗,可老天似乎也在捉弄他,刚才来的路上,到处都能看见瀑布和小溪,可现在这里却是一片山岗,只见石头,不见水。
林飞忍着恶臭,继续向前走,很快,前面突然豁然开朗起来,站在山岗上,向下看去,下面山坳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鸡犬相闻。有良田美池,田地间,阡陌交通,有人影出没其中。林飞一下来了精神,走了这么久,终于看见了人烟,从房屋的多少看,林飞断定下面是一个小山村,有了人烟,一切就都好办了。
顺着山岗往下走,走了一会儿,透过路边茂密的灌木,林飞隐隐看见,崖壁下,荡漾着一泓清水。看见了水,习惯了臭味的林飞,突然又闻到了臭味,而且似乎更臭了,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于是,他加快脚步,飞快地跑下去,下面是一处由山泉汇集而成的小池塘。林飞一边跑,一边飞快地脱衣服,来到池塘边,他把衣服裤子背包一扔,一个鱼跃,光溜溜地扎进了池塘里。泉水温润,柔滑的水像少女软软的手,抚摸过他的全身,舒服得他心尖尖一颤。在水里呆了一会儿,他从水底冒出头来,闭着眼,用双手在脸上、头上,一阵猛揉猛搓,恨不能把皮都揉搓一层下来,一边洗,他还一边骂:“该死的小鸟,太缺德了,拿鸟屎当炸弹。”
林飞揉搓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又潜入水里。这次,他试着在水里睁开眼,清澈的泉水仿佛玻璃一般,在水里也能隐隐地看见东西,水波荡漾着,水里的东西也晃动着,仿佛梦幻一般。突然,他看见水里晃动着两根白玉柱般的东西,于是,潜过去,用手摸了摸,滑滑的,软软的,还有弹性,他很奇怪,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于是,继续往上摸,白玉柱突然剧烈地动起来,朝另一个方向游走了。林飞心里一惊,急忙浮出水面,睁开眼,他想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可让他吃惊的是,他看见一个光溜溜白花花的身子从水里窜出来,朝旁边的一棵大松树下跑去,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从那长长的头发,可以判断出,跑走的是一个女人。
林飞愣愣地站在水里,他突然明白,刚才在水里,自己的咸猪手摸的可是人家姑娘的白大腿。“水里明明没人呀。”他想了一会儿,记忆又变得模糊混乱起来,“也许,当时没有注意吧,哎,都是鸟屎惹的祸。”林飞在心里无奈地想着。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更何况只是一场误会。这样想着,林飞就放下了心里的愧疚,在池塘里专心地擦洗自己那被鸟屎污染的身子,他突然有一个荒唐的想法,鸟屎肯定属于化学武器,如果不洗干净,总觉得心里膈应的慌。
“登徒子,你给我出来。”一个清脆而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林飞站在水里,循声望去,池塘边站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大姑娘,她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正指着林飞,朝他愤怒地大喊。林飞心头猛地一跳,赖在水里,哪里还敢出去,他声音哆嗦地说:‘姑娘,误会,一场误会。“姑娘冷笑道:’误会?你个流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林飞听得头大,看姑娘这架势,不能火上浇油,更不能抵赖,只能耍光棍,敢做敢当,于是,他豪气地说:“姑娘,你先消消气,我这个人一向光明磊落,敢做敢当,有什么事,咱们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说清楚了,是我的错,我认,你该咋办就咋办。但你现在拿着剑,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你叫我怎么敢出来,况且,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性命相搏呢?你看,能不能把剑先收起来?”姑娘看了看手中的剑,犹豫了一下,然后,收剑入鞘,板着俏脸说:“这下,你总可以上来了吧?”林飞作势就要往岸上走,姑娘又急忙说:“等等。”说完,红着脸,一溜烟地跑到大松树下,背对着池塘站着。
林飞慢慢走上池塘,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裤,只穿了裤子和一件背心,外衣上沾有不少鸟屎,现在暂时还不能穿。林飞走到松树下,对着姑娘的背影说:“好了。”姑娘转过头,看见林飞光着膀子,脸上又飞上一片红霞,低头小声说:“你把衣服穿上。”林飞把衣服往前一递,无奈地说:“上面都是鸟屎,没法穿。”姑娘抬头,扫了一眼林飞的衣服,上面斑斑点点的,都是干了的鸟屎。她突然抿嘴一笑,嫌弃地说:“连鸟都讨厌你,看来,你这个人还真坏。”姑娘这一笑,虽不敢说倾国与倾城,但也能倾倒众生一片,林飞看呆了,直勾勾地盯着姑娘的脸。姑娘发现林飞眼神的异样,脸又红了,恼怒地啐了一口道:“呸,还说自己光明磊落,你就是个色狼。”说完,就要去拔剑。林飞突然惊醒过来,连忙说:“姑娘,别生气,花美人爱看,人之常情嘛,要怪就怪你长得太好看了。”姑娘的脸更红了,小声地骂了一句:“油嘴滑舌,不是个好人。”
林飞张了张嘴,他本想解释一下刚才在水中的事,但他知道,这事是脸上描花,越描越黑,只要对方不提及,他就绝不再提。于是,转移话题问:“姑娘,这是哪里?”姑娘一愣,突然,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哐当一声,把宝剑抽出来,指着林飞,厉声喝问道:“你是谁?”林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嗫嚅道:“我,我叫林飞。”姑娘警惕地盯着林飞,说:“我怎么不认识你?”林飞不明白姑娘那跳脱的思维,勉强笑着说:“我也不认识你呀,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姑娘并没回答林飞的问题,而是歪着头,看着林飞,好一会儿才说:“不对,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林飞紧张的心放松了,他觉得这小姑娘认生,把他错当成了坏人,于是笑道:”姑娘,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但我绝不是坏人。“姑娘还是一脸警惕地问:”你是哪里人?“林飞说:”我是山城人,走到这里迷路了。姑娘,你还没告诉我这是哪里呢?“姑娘没有回答林飞,而是自言自语地小声念叨着:”山城人,山城是什么地方?“
正在这时,山下突然有人喊道:“小环,你在和谁说话?“话音刚落,林飞看见,一个人影像猿猴一样,灵巧地攀上了几十米高的山崖,站在姑娘身边。林飞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妇人,他知道,今天是遇上了高人,再仔细一看,来人一身道姑打扮,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皮肤光洁,单从外貌上推断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姑娘指着林飞,对道姑说:”妈,这个人不是我们这里的人。“道姑看了看女儿衣衫不整的样子,一脸不善地打量着林飞。林飞心里叫苦,他知道,道姑肯定是误会了,急忙说:”阿姨,我是过路的,我,“道姑打断林飞,冷笑道:”哼哼,你敢说你是过路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林飞脑筋急转,瞬间就想了N多种可能,最后一种让他惊出了一身细毛汗,那就是《水浒传》中,十字坡的孙二娘,他越看越觉得眼前的道姑,就是现实版的孙二娘。道姑有女儿并不奇怪,可她的身手,还有那狐媚的相貌,都让林飞联想到孙二娘,还有孙二娘那人肉包子,吓得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道姑见林飞不说话,突然厉声喝道:“说,你从哪里来?到这里来干什么?“道姑的气势让林飞心中小鼓乱敲,他不是这个道姑的对手,但倒驴不倒架,深谙心理的林飞,知道此时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否则,方寸将会大乱,一切就都完了。他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亦真亦假地说:”阿姨,我叫林飞,是京师大的博士,这次,受学校委派,来青城山地区采风,出发前,在当地公安局是有备案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的。还有,我也想通过这次机会,查访一下我师父的下落,我师父是青城山天师观道士,名叫林山,十几年前,他突然不辞而别,不知所踪。我到处,“林飞还想继续说下去,吹嘘一下师父的手段和神通,给道姑增加更多的心理负担,让她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对他怎么样。可道姑却打断了他,疑惑地问:”林山是你师父?“林飞是个聪明人,他听明白了,道姑一定认识他师父,于是,激动地冲过去,想抓住道姑的手,可道姑却灵巧地躲开了,他声音颤抖地说:”你认识我师父?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道姑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小环说:‘林师伯的徒弟不是你呀。”林飞转向小环,又激动地想去抓她的手,却被道姑挡住了,不满地说:“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林飞站在原地,尴尬地搓着手。
林飞把和师父的过往详细地对母女二人讲述了一遍,母女俩半信半疑地对望了一眼,道姑对林飞说:“你跟我来。”林飞跟着母女俩下山,向山坳里走去。一路上,道姑小声教训女儿:‘小环,给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要矜持,不要一个人去池塘里洗澡,你就是不听。“道姑瞟了一眼林飞,更加小声地对女儿说:”要不是我来找你,你就让这小子欺负了吧?“小环羞得满脸通红,嗔道:”妈,哪有哇?“道姑恶狠狠地说:‘哼,他要敢欺负你,我才不管他是谁的徒弟,我打断他的腿。“林飞听力极好,母女二人的对话,他听得很清楚,不禁腿都软了,差点摔倒,心里哀叹道:”哎,这都是些什么人呐,太暴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