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区8,第五大道,街区B,四单元三所6室。
2043年1月14日7:24:56 P.m.
第一起自杀案。
克劳所管辖的城区向来治安稳定,警厅的每一位干警和巡警都尽职尽责,为为自己负责的区域努力奔波着。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平淡。
直到他收到了一通加急讯息,讯息经过了二次加密,来自本岛屿的最高刑侦部。
“城区8,第五大道,街区B,四单元三所6室发生了一起自杀案!自杀者24岁,男性,现已停止呼吸!”
“死者是用什么自杀的?尸体状况怎样?”
“电话线,‘天国遗音’出产,尸体现在仍然吊在室内,请立即出警!”
“此次出警为秘密行动,我们已经实行了报道管制,请放心调查,在必要时可以破坏现场!”
麻烦来了。
克劳一边呼唤几名高级干警,一边奔向警车。
驾驶途中,克劳也没让自己的大脑闲着,他在不断设想着种种可能。
他所管辖的的城区一直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这不仅是克劳的正确调度,大部分街警都自愿延长了工作时间来巡逻,以防自杀案发生。
这些自杀者到底是怎么躲过街警的视线的啊......克劳有些难以理解那些自杀者使用的手段,不只是这起自杀案没有预兆,在此之前,克劳被调度至别处处理自杀案,自杀的发生同样是毫无预警,直至死者挨个断了气儿他们才慢吞吞地出警。
更匪夷所思的是,每当他们赶到,死者的死亡时间恰好是两到三天,如果这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这并不古怪,但在3区,有名的商业大区,居然两三天才有人发现公寓里的死尸?那么保洁处的人当时在哪?保卫科的队员呢?克劳反复审讯,都得到了几乎一致的证词,经过多个警厅精干警员的会议讨论,他们一致认为除非克劳遇到了一个组织严密且庞大的犯罪团伙,不然就是死者在死前耍了些能一次瞒过七八位工作人员的“小”把戏。
更为可气的是,他们怎么都找不到报警人,如果是凶杀,凶手报案,那么或许那些“精干警员”说的不无道理,克劳确实遇到了大头。
这样想着,克劳轻车熟路地驶向第八区。
第八城区属于移动岛屿中定义的“贫困区”,租价低廉,环境和基础设施自然是没有3区,2区那些高级居住区舒适,克劳也承认这一点,但他发现这里的人似乎没有那些古怪的脾气,而往往正是这些人在他人落难时伸出援手。
当克劳还是一位街警之时,他便主动担任了8区的巡街工作,4年里,他不断地被提拔,但在成为厅长之前,每天去8区晃一晃成了他的每日休闲项目。
他也认识很多来自8区的人,每一张脸克劳都可以细细道出它所属的主人的状况,但无论是哪一张脸,克劳都想像不出能让它主人自杀的理由。
人啊.......克劳的老病又犯了,他开始胡思乱想,思考他上半个人生,思考他或许不多久就要迎来的晚年。还好他对于通往8区的道路状况足够熟悉,否则以他的专注力来看,他很有可能吃一张由自己的下属开给上司的罚单。
不知不觉间,克劳就开到了事发地点,他在解下安全带的同时扭头问向几位警员,像是明知故问:
“你们有人来自这里吗?”
几位警员面面相觑,他们有两位来自1区(普通区),一位来自7区(高级区),还有一位来自2区(高级区),没有一位来自8区或者同是贫困区的6,3区。
克劳叹了口气,示意警员下车,快步走向现场。
门虚掩着,克劳本想用脚轻轻踢开,但他没有那么做,只是用手小力地推了一把,门缓缓地打开了,克劳将手伸进门内摸索着电灯开关,灯光柔和,照亮了内部的装潢。
屋内的装潢不甚华贵,但给人一种“这里才是家”的感觉,客厅并不宽敞,只容得下两张安乐椅,一张茶几,还有一个小壁炉。
这所屋子的主人显然空间感很强,能够把它们摆布得紧凑却不显拥挤,他在这方面有过研究,抑或是在对这方面的学业进行研读?克劳迅速开动思维进行分析。
角落被缀以精心侍弄的盆栽,空阔的背景挂着一些实用的小工具,屋主看起来明明很热爱生活,是什么击垮了他?让他以这种极端的方式诉说人世对自己的不公?
克劳无心再去端详房间内饰,他冲向了卧室,看到了那具死尸。
而最先抓住克劳的目光的,便是那位可怜年轻人的下巴。
下巴被咬掉了一大块,露出了内部的颏肌,大部分肌肉组织由于暴力的撕咬积压和控制中枢的死亡失去了活性,已经露出了诡异的黑色和灰白色,但仍有一些细微的血管在不断地运行着,以此来维护其整体而不至于整块腐坏脱落。
克劳虽然见过比这还要令人发指的场景,但那也是过去的经历了。
在一次大型缉毒行动时,一群毒贩被围困在移动岛屿的地下水管网络中,随着附近管道内的一切活物如老鼠和毒虫被啃食殆尽,他们之间终于爆发了激烈的火并,最后,只有一名毒贩苟活了下来,靠着啃咬同胞的骨肉脂膏苟活。
半个月后,当克劳他们戴着呼吸面具闯进了那只怪物的藏身地时时,“牠”正兴致勃勃地啃咬着他曾经的同胞的发黄的桡骨,舔舐着,吮吸着,似乎那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后来那名毒贩受审时,克劳发现早已失去了后天学习获得的高级语言组织能力,只会表达基本的诉求,犹如卡西莫多一般,只是卡西莫多的心灵要比他高尚千百倍。
那年,克劳29岁,那名被咬去半个下巴的年轻人才8岁。
现在,克劳45岁,那名年轻人却永远保持着24岁,以极为残忍的方式。
克劳迫使自己的目光移到那位年轻人脸部的其他部位,尽管尸体被搁置了两三小时,全身已经出现了大量不祥的征兆——尸斑,扩大的瞳孔也宣告着这位年轻人的惨死,但这并不能掩盖他白净的面部,高挺的鼻梁,金黄的头发还有被细心照料的胡子组合在这年轻人脸上所散发出的光辉。
他身材匀称,外着一件深黑色燕尾服,克劳猜那是定制的,因为无论是做工还是面料,亦或是镶着金线的滚边都表明这件礼服并不便宜。
这样一位年轻人,为何会在八区?
克劳仔细打量着,试图在脑海里搜寻这位年轻人的影子。
没有,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作为八区的路路通,克劳第一次因为记不起人而感到困扰。
他的目光又集中在了那令人作呕的下巴上,他就是忍不住去看,就想大多数人一样,明知道鬼故事很恐怖,但对鬼故事却有着诡异的迷恋。
克劳看到他的上颌有一块突出的白色,他断定那不是被打落的牙齿。
他戴上了法医为他准备的一次性手套,对准了年轻人的口腔,伸出手的同时闭上了眼睛。
嘴唇很柔软,但他并没有碰到这柔软的下半部分,他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他摸到了一排坚硬的物质,他将手向上翻转,摸索着。
沙沙声,轻微的挤水声。
很粘稠,还有点......冰凉??
他小心地摸索着,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摸到了一条环状的东西,他一边口里念着“慈悲我主”,一边暗暗使了一把劲,拽出了一条什么。
克劳今天一下做了两桩令他恶心的事,他不想看到第三桩。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使得他的警长生活霎时间“多姿多彩”起来。
这是一条类似巫蛴螬般的大型蠕虫,通体透明,浑身沾满了粘液和胃酸,口器上更是沾了不少胆汁,看起来牠刚才在进食,对于克劳的行为它感到十分不满,于是便在克劳手里不断蠕动想要挣脱。
还不等它从克劳手里滑出去,克劳便用力一甩,把它丢到了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