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夜黑风高。
三更天第一声锣响,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逝,一个翻身跃过墙头,匿入一片茂密的斑竹从中,惹得几声树叶簌簌。
就在黑影匿入竹林的同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什么人?”
接着,只见两名体格壮硕的侍卫,风尘仆仆地朝着院墙方向奔了过来。临近之时,其中一名体格微瘦的侍卫,直接拔刀在手,朝着竹林深处缓步而去。
“不好!难道被发现了?”躲在竹林中的阿酒,心中暗自一惊。
这些年,雷霄门凭借着背后长孙家的势力,在江湖上风头无两,自然也干净恶事,可不曾有人敢与雷霄门为敌。
凭的可不只是长孙无情的庇护,更多还是帮中有那些个绝顶高手坐镇。
见持刀侍卫越走越近,阿酒凝眉蹙目,一张削瘦的脸,尽显沧桑,手中长剑已然出鞘三分。
“哪里有人?”就在此时,提灯的侍卫四下打量一眼,不耐烦道,“虎子,你眼花了吧!”
闻言,虎子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道:“我明明听到这里有动静。”
“走……吧,这里没人。”提灯的侍卫打了个哈欠,说话含糊不清。
“巡完这一圈,咱俩去杏花楼放松放松,听说那里最近来了一批西域妞儿,火辣的很。”说到这里,提灯的侍卫立刻精神抖擞,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虎子听话的点点头,刚要转身,竹林方向又传来一声异响,这一次二人都听了个分明。
“草,真的有人!”话音刚落,提灯的侍卫大步踏出,身上的鳞甲铮铮作响。
弹指间,两名侍卫一前一后互成犄角,朝着青衫男子藏匿的方向逼近而来。
见状,青衫男子面色一寒,右手握住剑柄,刚欲拔剑刺出。
忽闻三丈外的一丛斑竹深处,一个沉闷的嗓音,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你们两个瘪犊子,没完了?”
说着,一个满脸黑髯的光头大汉,从竹林深处探出一个脑袋,借着昏黯的灯光望去,大汉身下还压着一位身材丰腴的美妇人,二人赤着膀子,黑灯瞎火的,也不知在忙活些啥。
看清对方,侍卫二人异口同声,惊呼:“堂、堂主!”
“他娘的,你们两个瘪犊子,老子整不死你……”光头大汉一边骂着,手还不忘提了提褪到腿根儿的皮裤。
“堂主,小的什么也没看见,您老继续、继续,嘿嘿……”提灯的侍卫一个机灵,嬉皮笑脸的拱了拱手,撒腿就跑。
见提灯的侍卫识趣,光头大汉满意的点了点头,刚想继续,却见原地还站着一个人,手中提着一把缳首刀,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光头大汉,当即怒喝一声:“他娘的,你看什么看,还不滚?”
“二娘?”
“虎子!”美妇人一怔,看向持刀侍卫的眼神,有些躲闪。
确定是自己二娘后,虎子满眼不解,疑问道:“二娘,你怎么在这里?”
“这……”美妇人一怔,吞吞吐吐道,“昨……儿个白天,二娘不慎……在此遗落了一支头钗,这不……刘堂主热心肠,非得替老妇我找回来……”
“头钗!”虎子一脸惊愕,急忙追问,“是二叔去年中秋送您的那支吗?”
“对、对对……”
“那支头钗可是二叔花了十几枚银钱买的。”说着,虎子一皱眉,将手中缳首刀插入鞘中,焦急道,“这要是丢了,二叔非得气死不可!二娘,虎子来帮您一起找。”
话音刚落,只见虎子拔腿就朝二人跑来。
见此情形,光头大汉面目狰狞,额头上渗出几颗冷汗,大喝一声:“别过来!”
不愧是雷霄门的堂主,这一声吼,中气十足,宛如怒海狂涛,震慑力十足,吓的虎子呆愣在当场。
要说这虎子,也是个苦命人。
三岁就死了爹娘,靠着二叔在城西扛大包养活,打小就没人教养,是个出了名的愣头青。这不刚过十八岁,就凭着在雷霄门做厨娘的二娘,混进了雷霄门做了个巡逻侍卫。
只是片刻,虎子回过神来,口中絮絮叨叨,接着往前走。
“一定要找到头钗……一定要找到头钗……”
“虎子,你他娘的是真虎呢?”光头大汉口中骂骂咧咧,急得满头大汗。
“啊?”
“啊什么啊!信不信老子砍死你!”光头大汉恶从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抽出裤腿儿上的短刀。
“老刘,别吓着孩子。”
见此情形,美妇人匆忙出言阻止,身子在光头大汉怀中扭捏两下,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他鼻梁上划了一下。
光头大汉哪里受到了这番挑逗,当即就缴了械,咧嘴嘿嘿傻笑,不住地点头示好,大手狠狠捏了一把美妇人的屁股。
“啊……”美妇人的娇脸立刻泛起红润,娇嗔道,“就数你最坏。”
听到美妇人娇嗔,虎子急问:“二娘,您没事儿吧?”
“虎子。”美妇人这才想起虎子还在旁边,立刻从头上取下一支头钗,柔声道,“你看,头钗二娘找到了!”
“找到了?”
“嗯。”美妇人点了点头,“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虎子的脸色瞬间转忧为喜,话音难掩兴奋,“二娘,天色不早了,虎子送您回去吧。”
也不待美妇人同意,虎子再次迈开腿,向着光头大汉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这可把光头大汉急的满头大汗,遇到这样一个愣头青,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谁让自己的心肝儿宝贝是他二娘呢!
“我说小祖宗,您有完没完呐!”光头大汉口中一边讨饶,两只手也不停着,手忙脚乱的提着皮裤子。
“好啦、好啦,下次咱们换个地方就是。”
话罢,美妇人扶着光头大汉粗壮的胳膊,缓缓从地上起身,伸手拍了拍裙角上的泥土,从斑竹丛后走了出来,快步朝虎子走去。
“二娘……”
“走吧,我们回去。”
待到二人走远,光头大汉这才穿好了衣服,忿忿地站起身,向着竹林外走去。
一边走,光头大汉口中还不忘骂骂咧咧:“真他娘的扫兴,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将这个王八犊子派去仙来州看守码头……”
阿酒望着渐渐消逝在夜色中的背影,方敢站起身,口中喃喃:“有点意思,这是唱的哪一出?”
正当阿酒踏出第一步,就在此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嗡”的一声破空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我草!”阿酒一歪脖子,一道寒芒擦着他的脖颈飞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好身法。”
寒芒扑空,径直飞向竹林深处,夜色中一条如银丝般的细线,闪着刺目的流光,直接洞穿了数十根碗口粗的斑竹。
躲过一击后,阿酒立刻回首,却见一个黑影站在墙头,夜色黑暗无光,也分辨不清来人是谁,见其轮廓,此人极为高挑。
“来者何人?”言必,阿酒拔剑在手,剑锋直指黑影。
黑夜中,那人轻吐三字:“夜无常。”
“飞刀索命夜无常?”
“正是在下。”
“哈哈……”阿酒仰头长笑,语气平静道,“没想到夜半敲门,飞刀索命的夜无常,竟然是的雷震霄的人。”
“很奇怪吗?”夜无常冷哼一声,话锋一转,“你堂堂银翼铁骑酒兵长,不也是大小姐的走狗!”
“哦?”被人骂走狗,阿酒也不怒,嬉笑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小姐的人?”
“当今天下敢对我主下手的,除了她还有谁!”
“是我高看你了!”阿酒耸了耸肩,朝着黑影抛去一个鄙夷的眼神,“看来你堂堂甲字第七十八的夜无常,智商也不过如此。”
“找死!”夜无常冷喝一声。
黑夜中,站立墙头的那袭黑影一跃而下,身形凌空一转,只见他袖摆中再次射出一道寒芒。
这一次飞刀没有直取阿酒而来,拖着一条长长的银光,仿佛流水一般在竹林中蜿蜒流淌,飞刀所过之处,冲天的杀气向着四周弥漫开来,一棵棵斑竹被拦腰斩断。
“以气御器!”阿酒眉目微变,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光,“比起武烈公爵寒玉的飞剑……”
还未待青衫男子说完,飞刀的锋芒陡然凭空一转,直扑他的后背而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阿酒手腕一转,手中长剑一个回挑,整个人身随剑去,“锵”的一声金铁交鸣,响彻竹林。
借着长剑上微泛寒光的剑气,只见一把锋利的飞刀被挑飞了出去,可与此同时,一条血涟从阿酒勃颈上溅出。
“好阴险的飞刀。”阿酒咬着牙,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
所幸的是,飞刀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割破了一点皮肤。
其实,阿酒早就看穿了这飞刀中蕴藏的伎俩。
刚刚夜无常射出的飞刀,并不是一把,而是两把。这两把飞刀紧贴在一起,一把在明,一把在暗。没有直取自己而来,为的就是混淆视听,意在偷袭罢了。
不过,不得不称赞夜无常!要知道,能将飞刀用到如此炉火纯青的人,江湖上凤毛麟角。
“果然厉害!”说着,阿酒用袖子擦了擦勃颈上的血,“虽然看穿了你的伎俩,可还是没能躲过你这把暗刀。”
夜无常叹息一声:“是我小看你了。”
“还打吗?”
黑暗中,长剑轻颤,寒光凌冽,剑身上流光翻涌,耳旁响起了长剑的悲鸣声,宛如龙吟。
“不打了。我夜无常杀人,只用三把刀。”夜无常摇了摇头,话音清冷,“你记住,你是第一个在我飞刀下活命的人!”
言必,夜无常一跃而起,脚尖轻点墙头,朝着院墙外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