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用了,我的电脑里也有。”林泳欢说完后,他们三个人同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不过你的心态还真好,说句不好听的,感觉你有点儿逆来顺受。”
“歇菜吧。”齐明轶把烟头扔到天桥下方的马路上,一辆汽车飞快地从桥下经过,车轮压过烟头,在地上留下一条不长不短的光带,但又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他的理想一样,“没办法,这都是被逼出来的。”
“话说,你就从来没想过辞职啊?”林泳欢试探性地问。
“怎么可能没想过?”齐明轶接话接得很快,但说完之后却沉默了一阵,“不过已经晚了,要是刚上班的时候就走还行,哪怕没经验或是专业不对口,毕竟还是应届生,努努力没准儿能去个私企或是外企。现在都干好几年了,再想走,去哪儿人家都不爱要,而且咱们这个工作就业面太窄,只会修地铁,其他公司也没有地铁可以修。最后剩下的就只有考公务员了,可咱们都是学工科专业出身的,我还是纯机械专业,我发现机械专业和考公务员简直就是两条平行线,基本没有哪个岗位会要咱们,我大四那年倒是报了一回,选了半天岗位,到最后选了个东都市城管,结果还没考上。”
齐明轶话不停歇,“最最后还有一条道儿,就是花钱托人,接着找一家像地铁一样的铁饭碗企业干,可是我家里人没这层关系,我在咱这儿又没混上个一官半职的,去外面也说不上话,所以这条道也堵死了。”
邹文有些无奈,“这倒是,别看我辞职辞得这么果断,但说实话,如果以后还继续上班,能干些什么我心里真没个底儿。”他也承认齐明轶口中所说的情况。
齐明轶叹了口气,“所以啊,我也认了,就在这儿瞎干吧。没听过那句话嘛,跪着挣钱,不寒碜。”
“寒碜,很他妈寒碜。”邹文学着某部电影里面男主人公牧之的语气,说出了同样的台词,“那我明白了,我得上山当麻匪,可咱这片没有山,那我就弄艘船,去运河里当海贼!”
“你也去找‘ONE PIECE’是吗?”林泳欢笑着说,“不过咱们这交通行业根本挣不着钱,铁路的工资都比咱们高。”
“你有关系吗?”齐明轶似乎认真了起来,“你要能给我托上关系,说只要花钱就能去铁路,这钱我真花。”
“兄弟,有关系我早走了,还能轮得上你嘛。”林泳欢心里泛起一丝凄凉之情。
之后邹文又问了刘洁那边的情况,刘洁说她已经跟了两个车,均未发现有头发从出风口掉下来,她已经把这一情况跟主任汇报了,王曼成说应该是下午刚开始从库里出车的那个时间段附近刚好有异物飘落,结果被车辆的空调系统吸了进去,所以才全都灌进了客室。
“这不是扯淡么!”齐明轶十分不满,“车顶的空调系统都装着过滤网呢,那么大量的头发怎么可能穿透过滤网渗入到客室里?按说应该叫人把风道拆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抽烟,抽烟。”林泳欢又给他点上了一根烟。“我发现你丫一出单位就回归本性了。”
“你别忘了,今天晚上可是林泳欢值班,真要拆风道,对于王曼成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夜班的师傅至少得干到大半宿,而且你觉得他能跑得了吗?”邹文伸出右手大拇指,朝林泳欢指了过去。
林泳欢顿时明白过来,央求着齐明轶说:“我操!就这样吧,丫主任都不想管你就别再给他出主意了,不然真查出个问题来,我明儿估计就歇不成下午的调休了,光写投诉的回复还得写半天呢!”貌似林泳欢已经接受了自己以后将要专职处理乘客投诉的这个现实。
齐明轶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只好点头同意,其实这根本也不是他能管的事。
“刘洁是不是待会儿也得回中心啊?”林泳欢看向干路街车站内部,“我记得她也是直接穿劳保服出来的。”
邹文再次点燃一根烟,“嗯,她让咱们等会儿她,一块儿回去,她还有两站就过来了。
回车辆段的路上,邹文和另外三个穿着检修劳保服的人走在一起,画面颇为壮观,路上稀少的行人无不向他们投来关注的目光。
“真他妈丢人!”林泳欢拽着坎肩的衣领把它撑了起来,将头缩进去,“人家看咱几个就跟看大傻子似的。”
“你也太瞧不起傻子了吧?傻子穿的衣服都比这强。”齐明轶指了指自己身上这件做工粗糙的劳保服,袖口的部分都已经开线了。
邹文有些庆幸自己没穿劳保服出来,不过转念一想,和这三个人走在一起,自己穿不穿恐怕都会被路人当做他们的同事看待。
“对了,你今天晚上打算哪儿享受去啊?”刘洁貌似也对这个问题有着强烈的好奇,在林泳欢问过后,她也将视线转向邹文。
“当然是回家啊,还哪儿享受去,现在外面能玩儿的地方全关门了,不过我今天晚上要熬夜!昨天要不是......和李天雷打那场架,我本来昨天晚上就应该好好享受辞职生活的,结果没享受成,今天一定得补回来。”邹文为自己今晚的夜生活规划起来。
林泳欢似乎找出了矛盾,“那你干嘛非得今天不值班?今天才值一个夜班,你要是周六值的话可得值白连夜。”他深知在单位待二十四小时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值得多我歇得还多呢!别忘了,你们现在不敢和李天雷叫板,我可不吝他这个,惹急了我还接着打丫的。”
“你可算了吧,李彤姐都说了,再打一定没你好果子吃。”刘洁阻拦道,“李天雷肯定该防着你动手了。”
“哪儿是我不敢叫板啊!”林泳欢朝齐明轶挑了一下眉毛,发现对方也在看他后立刻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我今天窜蹬你好几回,让你跟我找主任去,你都不去。”
“要去你自己去。”齐明轶态度坚定,“一个人一个活儿法,谁也没有资格强求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怎么没有?李天雷不就是嘛!”林泳欢打岔说,“不过还是之前刘建华在这儿当主任的时候好,最起码值白连夜还能多给半个白班的调休,现在他一走,李天雷是玩儿命压榨咱几个。”
“你快和齐明轶一样了。”邹文叹了口气,“现在是按规定来看,咱们几个压根就不应该值这班。”
齐明轶把手搭在林泳欢肩膀上说:“没办法,我们已经跪习惯了,站不起来了。”
“去你的。”林泳欢一抬胳膊,将齐明轶的手抖落下去,“你才跪惯了呢。”